李盛道感慨萬千地凝視著站在宸元殿大殿中央等候他的秦王王睿,他才十日未進這宸元殿,一切已然物事人非。在他六月二十一日領元大將軍令去張掖處理軍屯之事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區區十幾個時辰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元大將軍被殺於自己的大營之中,然後老王爺那離國二十餘年的世子登上了大位。這些日子在山野之中藏匿,許多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想通了。他極後悔自己沒有恪守臣道遠避權位之爭,這十天以來吃不好睡不好,此刻回到涼州,卻是別樣的滋味。他遲疑了半晌,終於緩緩開口道:“罪將李盛道,覲見秦王殿下!”
王睿看著他半晌無語,良久才說道:“見過你家兄長了,我請他轉述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嗎?”李盛道的兄長李豐道,現任大將軍府中軍司馬。
李盛道點了點頭道:“殿下不念舊惡,罪將感激涕零!”
王睿一笑:“兩方敵對,各為其主,談不上什麼罪不罪的!你雖是元仲文心腹,卻也是我西鎮良將,於國家有功,也甚得父王嘉許。我赦免你和黃偉,並不是故作姿態,而是為國惜才。俗話說得好危難思良將,如今我西鎮內憂外患,委實不是內訌的時候,但卻是爾等報效國家的時候。如今,元仲文部下當中,陳民現任長門尉,你大哥為我幕府中軍司馬。國士無雙,但凡忠心為國,在大事上我萬不會猜忌你們,望你們也不要自疑!”
李盛道忙跪伏在地道:“臣不敢,殿下但有差遣,臣自當效死!”
王睿走過來雙手攙扶起他後問道:“西平侯李綱是你的故主,這陣子因為元仲文的事情,他頗有些芥蒂。他與他打交道不多,依你看,此人如何?”
李盛道沉吟了一下道:“西平侯此人剛烈強悍,素不服人,凡事不言利便不會沾身。殿下既然說起,臣也想起以前在其軍中時,曾聽聞其抱怨過。臣以為殿下即使對他再加恩遇,他也一定不會安心!不過這人打仗是把好手,戰場之上縱橫無雙!”
王睿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他會不會舉兵造反?”
李盛道果斷地搖了搖頭:“他不是這麼不切實際的人,這樣的事他萬萬不會做!臣以為倒是應該防著他率軍進入金城屬國抗拒。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隻不過如今朝廷大軍壓境,他麾下大軍又責守要衝,一旦出了變故,恐怕到時候內憂外患,後果堪輿啊!”
王睿欣慰地點了點頭道:“嗯,不錯就是如此!那依你之見,如何防他一手呢?”
李盛道毫不猶豫地說道:“殿下可速派一軍飛馳金山關,隻要金山關不失,他便不能西去金城屬國,即便作亂,也不至於累及全局,顧此失彼!”
這時王睿的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道:“你說的不錯。我立刻行文幕府,由你率領一支萬騎軍前去馳援金山關!”
乍聞此言,李盛道大吃一驚:“殿下是讓末將去阻截西平侯?”
王睿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卿可願意?”
李盛道頓時跪倒在地,郎聲道:“末將領命!”
金山關總管洪濤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西平軍進駐金山已經有三日了,整日裏除了催糧就是催餉,說是奉命西進金山鎮撫新王,卻遲遲不曾開拔。而他本人則一直催要金山武庫中所存放的那萬張大黃短弩。洪濤雖然位不高爵不顯,卻也深知其中各中利害。他明確地告訴長史林藝,這一萬張弩有明敕,為玄武精騎專用,沒有鎮西大將軍府的兵符和大行台衙署簽發的手令。任何人均不得擅自動用。他這一頂不要緊,卻把那西平侯給惹火了,他差人將洪濤叫到自己的行轅狠狠地訓斥了一番,根本不聽洪濤的辯解,色厲詞嚴地稱軍情緊急,耽誤了大事無人吃罪得起。沒想到這洪濤偏偏也是個心中有主見之人,硬是站在那裏不動氣地聽李綱責罵了約半個多時辰,他隻是一句話沒有兵符和手令,絕不打開武庫。
這下子可把李綱徹底惹惱了,大喊將洪濤拖出去斬了。卻被符融勸阻:“侯爺,萬萬不可啊!”“怎麼?”李綱氣衝衝地問道。符融道:“我大軍分別駐紮在金山關內外,在關內隻駐紮了三千餘人。而這金山關的守軍卻有一萬餘人,且控製著關防。如若貿然殺之,恐怕激起兵變。不若將其軟禁起來,徐圖之!”李綱總算也是明白事理,派了一隊兵將他軟禁在府衙之中,並且明令不簽發手令便不撤兵。
這時洪濤知道事情不妙,卻苦於無法給外麵傳遞消息。就在他在房中來回踱著步子的時候,突然有人說道:“大人,為何發愁!”洪濤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夫人周氏。他苦澀地笑了笑沒有搭話隻是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周氏知道自己的夫君定是遇到什麼難事,便不再繼續問下去了隻是沏了盞茶遞給夫君。洪濤輕呷了口香茗後,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