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公元前701年冬季和次年春季,鄭國和宋國都在為了經濟問題而大肆扯皮,雙方非但沒有建立想象中的同盟關係,反而相互怨恨,漸行漸遠。
入夏後,鄭國實在受不了宋國無休止地責賄,便尋求第三方介入,企圖通過外交斡旋使得宋國見好就收。
鄭國相中的第三方勢力是魯國。魯國是周王朝有口皆碑的社會公益人士,各諸侯國有什麼家庭矛盾、鄰裏糾紛或紅白喜事,都習慣找魯國幫忙協調處理,反過來這也是魯國借以在國際上布達威望、彰顯身份的傳統做法。因此魯桓公將郎地之戰的舊隙暫時放到一邊,很爽快地接受了鄭國的請求。
秋季,魯桓公和宋莊公在穀丘會晤,專門商討關於宋國減免鄭國債務並達成雙方和解的議題。
宋莊公是個老財迷,發自內心地不想讓鄭國賴掉尾款,不過礙於魯桓公(魯桓公的母親仲子是宋莊公的姑姑,不知這個因素是否起到了某種程度的積極作用)的麵子,他支支吾吾地應付了過去。
魯桓公散會後仔細一想,宋莊公的態度那麼勉強,說話那麼含混,隻怕是在敷衍魯國,轉頭還會和鄭國沒完沒了。既然肩起了和事佬的擔子,魯桓公就決心把宋國的思想工作做深做透,絕不能砸了魯國的金字招牌。
稍後,魯桓公在虛地會晤宋莊公,苦口婆心地勸他不要繼續討債了。為了感化宋莊公,魯桓公甚至提出,可以將郜鼎還給宋國。
所謂郜鼎,就是郜國用來祭祀的一個青銅大鼎。郜國原本是宋、魯交彙處的一個小國,後來被宋國吞並,成為了宋國的郜地,而國寶郜鼎也落入了宋國手中。
公元前710年,宋國的華父督作亂,弑殺了宋殤公。為了防止周邊大國武力幹涉,華父督向它們遍施重賄,其中送給魯國的禮物,就是郜鼎。魯桓公對郜鼎十分鍾愛,曾經把它置放在太廟裏祭祀祖先。
魯桓公亮出郜鼎的用意很明顯,那就是提醒宋莊公不要忘了,當時若非鄭國和魯國等諸侯的成全,宋莊公不可能這樣舒舒服服撿個現成的國君來當。既然如此,你宋莊公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宋莊公微微羞赧,卻又推說自己搞不太清楚,需要回去查閱檔案才行。
魯桓公口幹舌燥,隻好打道回府,靜候佳音。
誰知這一別後,宋國那邊就了無音信,自秋而冬,轉眼已近年關。尼瑪就算是翻《四庫全書》也翻完了,就算是收集龍珠也收集齊了,魯國卻依然沒有收到宋國查閱檔案的結果反饋。
可是鄭國就不同了,宋國前來逼債的使者絡繹不絕,旋踵接至,遮天蔽日,蔚為壯觀,搞得鄭厲公都想頂風冒雪出去避幾天風頭再說。
這時,感人的一幕發生了。魯桓公不辭煩勞,再次致電宋莊公,邀請他在龜地會晤,共商如何盡快化解宋、鄭外交危機。
然而令魯桓公和全世界人民意想不到的是,這次會晤的過程十分簡潔,沒有浪費一丁點多餘的口水,宋莊公竟然直接拒絕了魯桓公的和平倡議,並且很不耐煩地告訴魯桓公,這件事是宋國和鄭國之間的糾葛,魯國少管閑事,OK?
魯桓公終於勃然大怒,給臉不要臉,你宋莊公要了錢去買棺材啊?
發罷飆,魯桓公立即與鄭厲公在武父結盟,緊接著宣布,合兵伐宋。
行俠仗義、打抱不平,我仿佛感到一股古君子之風自魯桓公身上撲麵而來。魯桓公,老子如果早生3000年,自帶裝備也要報名參軍,追隨您一起去痛扁宋莊公這個豬頭三四五,簡直就不是個家夥,是可忍孰不可忍!對吧?
公元前700年冬發生的鄭、魯伐宋之戰,是鄭、宋債務糾紛多邊化的一個顯著標誌。這個頭一開,嘩啦啦啦不得了,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演變成了中原政治格局的大洗牌。
中原另一個主要大國衛國以及最早介入中原事務的邊緣大國齊國,還有平時出鏡率不那麼高的紀國和南燕國,也積極主動地參與了進來。
其具體表現形式就是,公元前699年,鄭國率領鄭、魯、紀三國聯軍與宋、齊、衛、南燕四國聯軍爆發了東周有史以來規模最為龐大的戰爭。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老師準備從兩個層麵進行解構。
一是宏觀層麵。東周時代,禮樂崩壞,諸侯各國不再滿足於固守分封之初確定的勢力範圍,紛紛向四麵拓展,導致各國邊境充分交彙(分封之初,諸侯國散布在廣袤的大地上,人們的生產生活主要集中在城邑及城邑周邊,國與國之間還留有大片空白的緩衝地帶)的同時,政治經濟往來越來越頻繁,利益關聯也越來越緊密。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任意兩國之間關係的張馳,都會引起其他各國不同程度的連鎖反應。在這樣的環境中,固守中立非但沒有可能,而且沒有意義。中立隻能說明你沒有打手,沒有朋友,沒有後台,況且最後無論誰輸誰贏,贏的人覺得你不肯歸附,輸的人覺得你見死不救,總之兩頭結怨,裏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