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比鄭昭公更可憐的緊跟著也來了,這個背時鬼不是別人,正是鄭昭公的繼任者公子亹。
為什麼說公子亹更可憐呢?姑且不論他在位的時間更短,單說他的諡號就是個天大的悲劇。
別的人擔任國君,在位時無論風流倜儻還是卑鄙齷鹺,死後都還能混個諡號,哪怕這個諡號十分不堪,譬如周厲王之“厲”,宋殤公之“殤”等等。
可輪到公子亹頭上時,卻連一個諡號也沒有,曆史上僅僅留下了鄭子亹的記號,通俗一點大致可以理解為“鄭國那個叫亹的苦逼孩子”。這是不是“無語”這個詞在古代的另類表達呢?
嗯?唧唧同學,看你欲言又止的樣子,是不是想問鄭子亹咋就這麼失敗對吧?告訴你,是太傻的緣故。
公元前694年7月,挾謀殺魯桓公之威的齊襄公,起兵伐衛,大軍駐紮在衛國的首止,然後邀集周邊的諸侯前來會合。
首止距離鄭國已不遠,鄭子亹收到通知後,準備啟程赴會,然而祭足卻站出來阻擋。
祭足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他擔心齊襄公梅開二度,又在首止對赴會的國君們大開殺戒?
呃,還真是這麼回事。隻不過,祭足擔心的不是因情殺人,而是因仇殺人。鄭子亹與齊襄公,恰有舊仇。
《史記?鄭世家》裏提到,齊襄公還在做太子時,曾和公子亹相鬥,結下了仇怨。
至於具體鬥的什麼,是鬥氣還是鬥地主,已無從考究。總之,鬥得很厲害,大有不共戴天之勢。
祭足警告說小心齊襄公擺鴻門宴,但鄭子亹滿不在乎地說:“齊強,而厲公居櫟,即不往,是率諸侯伐我,內厲公。我不如往,往何遽必辱,且又何至是!”
鄭子亹的話可以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分析自己不得不往,第二個層次是判斷自己去了也不一定會受辱。這番話聽起來苦心孤詣,祭足當然也就不好再出言阻攔了。
但是,單單鄭子亹一個人去還不夠。古代舉行朝聘、盟會、享禮和祭祀等大型禮儀活動,國君身邊必須有一人襄助,此人的身份叫做“相”。
適合作為相陪同鄭子亹出訪的人,祭足是當仁不讓的首選。不料祭足又推說自己有病,無法出差。而事實上,祭足除了腳氣其它什麼毛病都沒有。
那就奇怪了,為什麼祭足要撒謊呢?
說出來嚇你一跳,這其實是祭足臨場發揮構思的一個陰謀,其目的是在高渠彌身邊布置一個陷阱,如果高渠彌運氣不好一腳踩中,那就鐵定小命玩完。
讓我們再現一下祭足的犯罪邏輯。
誠如鄭子亹所說,赴會不一定會遭致不虞。但“不一定”不等於“一定不”,危險總是理論上存在的。
既然如此,何不讓高渠彌擔任鄭子亹的相同赴首止呢?
因為一旦齊襄公決定走惡人路線,鬱積了多年的仇怨瞬間爆發,鄭子亹固然不免,高渠彌也必被殃及。
而讓高渠彌擔任鄭子亹的相,則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隻要祭足不擔任,第一順位的候選人自然而然就是高渠彌。
那麼,鄭子亹和高渠彌是否真的會如祭足所估計的那樣有去無回呢?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老師隻能說,還是有一些阻止齊襄公狠下殺手的因素存在。
這些因素包括:
第一,首止不是齊國的地盤。中國移動的廣告說得好,我的地盤我作主,因此身在異地的齊襄公必然有所顧忌。
第二,齊襄公是來打仗的,當前的主要任務是打擊衛國,必須要聯合諸侯而不是相反。
第三,在外交場合虐殺外國君主,這不能證明齊襄公勇敢,隻能證明他凶殘。
第四,殺害魯桓公的案例不可複製,齊國遠沒有強大到如今美國的程度,鄭國也不是如今的伊拉克或利比亞。
另外,假如鄭子亹與會時低調一點,謙恭一點,甚至是卑微一點,盡量別勾起齊襄公的不愉快回憶,那他生還的把握無疑將會增大。
當然,無論是鄭子亹的分析,還是祭足的預計,或是老師的推測,一切都隻是紙上談兵。鄭子亹和高渠彌的命運到底如何,隻有等他們到了首止後,才能得見分曉。
事實證明,薑還是老的辣,鄭子亹和高渠彌的結局,被祭足一一料中。鄭子亹與齊襄公沒能演繹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動人場景,兩人一見麵,就擦出了恨的火花。
鄭子亹並未就以前的仇怨向齊襄公說幾句客氣話,譬如咱倆是不打不相識,兄弟當年血氣方剛,年少無知之類的。這種話又輕鬆,又便宜,又討巧,說一下非但不會死,反而能保障生命安全,但鄭子亹就是不肯說。
齊襄公怒了,伏下一群精壯的男人,趁會晤之際將鄭子亹襲殺。
高渠彌果然未能全身而退,被逮住處以五馬分屍的酷刑。生生撕裂軀體?靠,那畫麵太美我簡直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