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為不少人還記的我。”司空老聖人根本不像昔年那個天縱英姿,笑傲群雄,資質悟性舉世無雙的司空昊,他經曆了歲月的洗刷,愈發平淡。
“老聖人,您是如何來到玄黃的?”
兩人交談了許久,蘇寒始終關注星宇路線,他想解救同伴,更想回到自己的故土。
“我從真極橫渡浩宇而來。”司空聖人似乎洞悉蘇寒的心,他道:“或許你想從玄黃回歸真極,這條星宇中的路線,我仍記得,但你孤身上路,很容易迷失。”
“難道您,不會再回到真極,要永遠留在玄黃嗎?”蘇寒道:“司空世家仍在中土,雖然盛名漸漸衰落,但他們生活的很平靜。”
“真極乃我的故鄉,那裏亦有我的血脈一族。我會回歸,但不是現在。”
“老聖人。”蘇寒思索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一個最大的疑問,這個疑問不僅存在於蘇寒心中,亦讓無數真極人猜測了很多年:“傳聞,昔年您可問鼎皇道,為何半途而廢?”
司空老聖人波瀾不驚,他慢慢飲下一口苦茶,道:“為了一個人。”
司空老聖人並不避諱這段往事,他毫不隱瞞,將所有一切講了出來。
“有一名女子,我對她用情很深,她亦陪伴了我許多年,後來,她的壽元將盡了,我以道心度她,讓她多活了一世。”
司空老聖人娓娓道來,如訴家常,卻讓蘇寒感覺無比震驚。司空老聖人舍棄了道心,進而失去了問鼎皇道的契機。
道心,有兩說,一為修士一種恒我不動的心緒,無形無質,並非實體。
二為修士以地火天雷淬煉五煞而蛻變出的生命精華,隱含一絲自我本道,是修士最為寶貴的東西,與元神一樣重要。火劫境修士化五煞為道心,就是這種道心。
司空老聖人放棄了最為寶貴的東西,挽救了那名讓他用情極深的女子。他失去了證道的機會,永世都無法成為皇者。能令司空聖人這種存在心動的女子,該是何等的人?
“她一定是昔年某無上大教的神女。”蘇寒猜測道。
“不是。”司空老聖人微微搖頭,慢慢起身,此時大雨已經停了,天也大亮,老聖人帶著蘇寒走出草棚。木棉樹下,有一座極小的土墳,毫不起眼。
老聖人就凝立在土墳前,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她隻是世俗一個小作坊老板的女兒,從未修行過,昔年我證道跨入聖境,橫渡星宇來到玄黃,首次遇見她,而後相識相知,我按世俗的禮儀,聘人前去說媒提親,又以八抬大轎迎娶她。”
“聖人,八抬大轎迎娶一個世俗女子……”蘇寒無法想象這段往事。
“她姿色並不出眾,心地卻是世間最最良善的。”司空老聖人凝望著小小的土墳,繼續道:“婚後,我帶她回到真極的故鄉,她厭倦修行,我亦沒有勉強。後來,她壽元耗盡,將要離世。我尋到一株龍蓮,續了她一世命,她壽元再盡時,龍蓮已經尋不到,我以道心度她,活了第三世。”
罕世龍蓮,世間幾乎不可見,這是逆天的神物,對修士來說,幾乎有起死回生的神效。整個真極,近幾千年來,隻有兩株龍蓮現世,其中一株被司空老聖人取到。
“世間事不可過三,她第三世命又要耗盡了,我回天無力,她亦沒有悲苦,臨終前隻對我說,想要葬在玄黃,葬在自己的家園。”
司空老聖人帶著這名讓自己癡情了半生的世俗女子,將她安葬在玄黃。而後漫漫歲月中,名震真極的司空大聖,默默無聞隱居在小河木棉樹下的草棚中,守著這一座小小土墳,獨飲寂寥。
兩千年時光匆匆,對世俗來說,數代王朝已經更替,土墳下的女子,早已經化為枯骨。
但這一瞬間,蘇寒卻覺得,她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活了三世,且有一個雄視天下的男子終生關愛嗬護。可以想象,女子當年壽元盡了,她躺在司空聖人懷中,一定沒有離世時的悲哀,隻有一抹甜笑在臉龐蕩漾。帶著這抹笑容,她離開人世,被司空大聖安葬在玄黃。
“司空大聖,偉人。”蘇寒沉默了很久很久,對有些修士來說,司空老聖人此舉,愚昧之極,隻為一個世俗人,甘心放棄了問鼎皇道的契機。但司空聖人以心行事,無愧天地良心,在世風日下的真極或玄黃,他頂天立地,無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