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叫了,是我。”一雙帶著荷花清雅香氣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並輕拂她的後背,讓她平靜下來,慢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那熟悉的香氣,溫柔的撫慰讓龍懿倍感親切,她就算不抬頭也知道來人是穆良軒,立刻伸手死死摟住了他的腰,頭埋在他懷裏,愣了半天,才抬頭心有餘悸說:“素……素玲她……她變成一堆土了……就在我麵前,變成土……全碎了……”
她說得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穆良軒聽不明白,但是能感覺到她被嚇壞了,也不逼問她,隻是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緩緩勁再說。
跟在穆良軒身後的安修能卻聽清了,但是礙於他實在看不下去穆良軒公然與龍懿秀恩愛,氣得咬牙切齒,過來強行拆散鴛鴦,將龍懿拉開了,並找了個非常合理的理由。
“別跟他說,他不懂的,跟我說,這方麵我是專家。變成土了?真的土?你摸過了?怎麼變得?變得時候她看起來痛不痛苦?”
龍懿已經緩過來一些了,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慢慢回憶說:“是變成土了,不過是不是真的土我不知道,我嚇都嚇死了,哪裏敢摸?至於怎麼變的?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躺在床上慢慢變成那樣了,沒有痛苦,說著說著話就……成那樣了……”
安修能雙眼亮了起來,興奮得摩拳擦掌,“這是植物寄生人自然死亡的過程,我還是第一次遇見,真是太珍貴了,一定要拍下來,並且好好取樣,帶回去研究研究。”說著開始招呼一站站在不遠處站崗放哨的安驥,“安驥快過來,相機帶了沒?這屋裏有沒有燈?”
安修能和安驥衝進小屋,打開燈,對著素玲死後留下的人形土堆左拍右拍,龍懿卻沒勇氣再走進去,而且她也擔心,他們這麼折騰,會不會引來警衛,忍不住擔憂地四處張望。穆良軒似乎看出了她的擔憂,走過來,手搭著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警衛都睡了。”說著指了指院子裏的一個小水塘,水塘裏荷花開得正旺,妖異的香氣四處彌漫。
月光之下,美顏如畫,他說“放心吧”,她就真得放下心來,連剛才因為驚嚇而僵硬的身體也隨之放鬆了。
“來,跟我進來,別怕。”穆良軒牽著她的手,帶她走進小屋。
任何時候都能讓人放下心防,願意跟著他去任何地方,不知道這算不算他的一種“妖術”。這麼想著,龍懿已經站在了素玲的屍土麵前,麵對那一堆土,她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害怕了,心中隻有悲哀。
素玲在這座大宅院裏,掙紮了、鬧騰了上百年,最終留下來的不過就是這麼一堆土而已。
不,也許不止是一堆土。
龍懿看到了土堆裏埋著的鐵盒子,盒子裏裝著她畢生積攢下的十五個大洋,那是她的希望,是她對美好生活的全部向往。
治好弟弟的病,一個印有偶像畫像的扇子,嫁個離家近的夫家……她要的就這麼多,卻成了永久的奢望。
她被這份奢望控製著,成了一個怪物,龍懿甚至有些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那些事,根本就是徒勞?她再也無法讓弟弟和父親活過來,就算再活一百年一萬年,也無法攢夠那三十個大洋了。
微弱的燈光之下,安修能已經拍完照了,正在用小鑷子,小鏟子等工具在取樣,將那攤土小心翼翼裝進隨身帶的試管裏,又用大大小小的樣品袋裝了許多。
龍懿走過去,忍著渾身的雞皮疙瘩,將那個鐵皮盒子從屍土中挖出來,想把盒子打開,卻因為盒子年代久遠鏽跡斑斑,始終無法打開。
“你拿這個幹什麼?”穆良軒走過來,接過盒子,試了幾次,用了很大的力氣,終於算是打開了,裏麵有十五個大洋,大洋已經生出綠色的鏽跡。
“這是素玲存了要給她弟弟看病的錢,沒存夠,還差十五個,你那裏有這樣的大洋嗎?能不能賣給我十五個?”龍懿接過打開的盒子,問穆良軒,眼神裏帶著傷感。
穆良軒到底是清朝時期活過來的人,別說大洋了,清時期的銀子也留著許多,抗戰剛結束那幾年,他全靠賣銀子過日子的。
“你湊夠三十個大洋,能幹什麼?人都沒了。”穆良軒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烏黑的眸子裏卻是看透世事的蒼涼,如那月下的水塘,黑漆漆的,風一吹,漾出一池子的漣漪。
“人沒了,念想還在,我湊夠了大洋,帶著她一起回她老家埋了,也算圓她一個心願,省得她去夢裏找我。”龍懿說著,問安修能要了副手套,忍著不適,抓了幾把屍土將盒子填滿了。
“夢境隻是人心的映像,你不想她,她就不會出現在你夢裏。”穆良軒嘴上說著,卻並沒阻止她的動作,而是踢了還在往袋子裏裝屍土的安修能一下,皺眉道:“別弄了,我叫人來把這些全帶回去,隨便你怎麼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