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鰥 夫(到)(2 / 3)

水清長得五短身材,是大隊會計王永權的兒子,在城關讀了一年的初中,因患癆病退學回隊上務農,占著他父親的權力和自己在縣城讀過書的底氣,在隊上經常要搞出點出格的事來。上午栽樹他沒有占上風,下午栽秧苗又要和英豪較勁,本來是幾個人一塊田一塊田地栽,他卻向英豪說,“我倆一人栽一快,誰先栽完誰就是老大。”

英豪說:“隨便你,奉陪到底。”然後他拿起田埂邊的秧苗,一把一把地扔到他麵前的那塊水田裏。

此時姣姣從那邊的鐵姑娘組走過來,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就看到英豪磨破了泡流著血的雙手。她心疼英豪一個白麵書生,現在成了虎落平原被狗欺。現在水清還不服輸,還要和他過不去。他走到水清的那塊田邊,指著水清憤憤地說“王水清,你輸了不認輸,算什麼男子漢。現在你來爬不贏桑樹爬柳樹,行,你真行,有種的你和本姑娘比栽秧苗?”

“我才不和你比的,男不和女鬥。”王水清看到姣姣來為英豪幫腔,心裏就有幾份懼怕,但嘴還在強硬。前河嶺有王、諸、陳三大姓,王水清是王姣姣出了五福的堂兄,雖然比王月姣大二歲,但從小就嚐過王月姣潑辣的狠勁,小時候他和王月姣打架,王月姣打不過他就跑了,後來他困了睡著了,王月姣在他睡夢中打擊他,把他打得夢頭昏腦,哭著求饒;還有一層是王月姣的父親王木生是大隊支書,管著他的當大隊會計的父親。他自然懼怕著姣姣了。

“既然男不和女鬥,新來的為什麼要和老在的鬥?”姣姣得理是不饒人的。“他又不是你姑爺,你怎麼這樣護著他。”水清的話酸溜溜的。

“他是我姑爺又怎麼樣?不是我姑爺又怎麼樣,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這麼寬?”姣姣咄咄逼人地說。

“我的好妹子,我服你了。不比就不比,行了吧!”

“你向英豪說去!”

水清心裏想“說就說,又不少我一斤肉,大丈夫能伸能屈。”他走出那塊田,大聲地對英豪說:“褚英豪,你今天來了救兵,算你小子有福氣,今天就不比了,以後我還是要和你分個高低的。”

“隨時奉陪!”英豪在另一塊水田裏說。

姣姣走下英豪那塊水田,說:“英豪哥,我來幫你栽!”

英豪說,“你為什麼要幫我?”

“你自己去猜..。。”

不一會兒,姣姣就唱起了民歌:

記得那一天,

我倆在小河邊

你拉著我的手不放,手不放。

樹上的楊柳飄下來,

遮住了我羞紅的臉呀,羞紅的臉。

記得那一天,

我倆在月光下,

你對著我說知心話,知心話。

天上的星星眨著眼,

映照著我幸福的臉呀,幸福的臉。

記得那一天,

我送你到公路邊,

你要離開我去遠方,去遠方。

車上的人催你上車,

誰知道我心中的痛苦,心中的痛苦。

從此以後,

我天天盼你歸來,

可憐我的小哥呀,一去不複還。

你可知道我的孤單,

小妹我天天在守空房呀,守空房。

這首民歌低沉、悠揚、如訴如泣、感情真摯,與那些高吭響亮、如叫如吼,神彩飛揚的革命歌曲形成鮮明的對比。

英豪在想,這裏是古代楚國的地盤,這歌延續和繼承了楚辭的纏綿、憂鬱、真摯的內涵,王月姣就是那個在河之洲唱歌的淑女。想到這裏,他禁不住的笑了。

王月姣問:“你笑我唱得不好?”

英豪說:“你唱得真好,我愛聽!”

王月姣說:“你愛聽,我就以後經常唱給你聽,把你的耳朵聽出老繭來。”

七、

富裕的長江中流平原是產糧的好地方,每年產二季稻米,一季小麥。農曆七月一個晴朗的上午,前河嶺大隊的社員們已經在打穀場打第一場早稻了。

中秋是強男勞力,在一台打穀機入口處把彩雲遞給他的一抱一抱的稻草塞進打穀機的大口裏,他戴一頂草帽,額頭上的汗珠沾著一絲絲的草屑,他隨著轟轟的電動打穀機的節奏,聚精會神地旋轉著手中的稻草,盡可能地打盡每一抱手中的稻穀。姣姣和英豪交替著將解開的了稻草一抱一抱遞給彩雲,彩雲又遞給中秋。

一個穿著嶄新的黑色美紋紗衣裳的男瞎子在打穀場外大聲地吆喝:“賣貨郎囉,賣貨囉!”打穀場上的女人們都把眼珠轉向了瞎子。王木生立即叫停了打穀機,休息十五分鍾。

打穀場上的幾台打穀機停機了,中秋摘下草帽,拿一塊白毛巾擦臉上的汗和草屑,然後坐在樹蔭下用草帽扇著風乘涼。

婦女們圍著瞎子買紐扣、買頭夾、買線頭、買繡花針..。。那瘦小的瞎子臉笑得像個核桃,口裏還說“不要亂、不要亂,搞錯了就對不起鄉親們了!”

彩雲買了一雙線手套,過來就遞給中秋說,“你在機器上用的著。”中秋接過手套,看了看周圍沒有人就說“你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借給你先用,打完穀子還我。”彩雲說。

“你就不懂了,在機器上是禁止戴手套的,不安全,我在工廠裏幹過,戴手套容易出事故。”

“那你留著安全的時候用!”彩雲語氣很堅決。

中秋看著瞎子一隻手拄著一根杆子,另一隻手搖動一個鼓浪,悠然地吆喝著“賣貨郎囉!賣貨郎囉!”,漸漸地走遠了。他伸出中指和食指對著自己的兩眼說,“還不如把眼睛紮瞎了,去當貨郎!”

彩雲笑著說“你紮呀,紮,紮瞎了,貨郎當不成,活著逗人笑。”

每天吃過晚飯,姣姣都要過宴塘這邊來約英豪去排戲。

這天晚霞還在天邊留下紅紅的一片,像一麵巨大的紅綢緞,姣姣看到英豪在巨大的紅綢緞映襯下揮舞著石鎖,煞是好看,是像電影上的英雄?還是像戲台上的大力士?她也形容不出來,她停住了腳步,遠遠地看著,覺得這時的英豪是那樣的英俊有力,瀟灑飄逸,這正是她夢中的白馬王子、如意郎君,她對自己的選擇感到高興。

直到晚霞漸漸地退去,英豪停止了操練,她才走上前去,說:“英豪哥,你不累呀,出了一天的工,晚上還要練習這玩意?”

“這是我爸交給我的功課,每天我都要完成規定的次數。”英豪將石鎖提到大門外放著。

“你爸真狠,累了一天,晚上還要練力氣,你吃得消嗎?”

“我爸是為我好,當農民首先要有力氣,力氣是根基。從前我也有抵觸情緒。後來想通了,前次和槐貨比力氣,我輸了,我就想以後不能老輸給人家。後來水清要和我比栽樹苗,我就是靠著一股勇氣才沒有輸給他。男人沒有力氣是不行的,當農民的男人更要靠自己的力氣掙口飯吃。”

“說實話,英豪哥,你練起來還是很好看的,我都看了好一陣子了。我隻是擔心你的身體!”

英豪說,“你在這裏等我,我換件衣服就來。”

姣姣知道英豪不想讓他爸看到自己又來找英豪,她幹脆走到堰塘邊,看著堰塘裏黑黝黝的倒影。

不一會兒,英豪穿著排劇的軍裝出來了,由於才洗了臉,又梳了頭,顯得幹淨英俊,此時他才回答姣姣的話:“我不用你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才應該管好自己。”

姣姣上前去牽住英豪的手,倆人有說有笑地朝著堰塘那邊的大隊部走去。

八、

看到英豪的變化,中秋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每天早上一起床,中秋就舉起石鎖舞一陣,有時英豪在旁邊看他練,他就劈開雙腿,做各種推、舉、提、拋和蹲跳等示範動作;然後交給英豪練習,他在旁邊點撥著:“重心在掌心”、“腰杆要挺直”、“雙腳要向爪一樣的抓地。”最難一次是他用腳尖勾住石鎖,先慢慢地伸上幾次,最後一發力石鎖就飛離腳背,衝向天空,他一伸手正好接住了鎖柱。英豪在旁邊看呆了,他對英豪說“這個動作你不能隨便練,等以後你很強壯了才能練。”英豪答“我記住了。”他當時是答應了,但後來還是忍不住練了,結果扭了腰被送進醫院,引出了後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