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魯禮安擠走了趙偉,舉薦的胡春生又當上了副主任,心情顯得十分的暢快。他看車間裏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就連行車開動時“轟轟隆隆”地起吊聲都是悅耳的。全車間100多號職工沒有一個閑著的,鏟床鞍的、裝電板箱的、安尾座的……。人人都在緊張而有序的忙碌著。他心裏想——多好的職工隊伍呀,有他們在,再艱巨的任務都是可以完成的。鄭書記叫他不要把弦繃得太緊,特批他可以放鬆一下自己,好好地在家休息一陣子,讓胡春生多壓點擔子。他曾經也想趁這個機會在家休息幾天,好好地去醫院治療、調理一下,對自己日趨加重的水腫病肯定會有所緩解。但他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既然答應了鄭書記,現在身體的狀況雖然不容樂觀,但不能退卻,就是拚死也要完成任務,贏得捷報,然後才能休息。因此,他每天還是強撐著身體早出晚歸地在裝配車間裏巡視著,一旦看到哪裏出現技術問題,就上去解決。
他曾經也有過一次動搖,那是梅英和小琴逼的。頭天晚上,他回到家已是晚上八點多鍾,宿舍區家家都亮起了燈,他打開家門,家裏卻是黑洞洞的,他開燈後,四處找吃的,一樣吃的東西都沒有,他隻有在灶上煮了一碗麵,慢慢地吃了起來。這時,梅英和小琴回家來了,她們還把醫院裏那位瘦小的醫生也帶來了。梅英要他配合一下,那位醫生就認真地為他量脈搏、數心跳、看舌苔、翻眼皮、按皮膚。然後問他——你從前隻是腳腫、後來是肚子腫,現在是臉也腫,你說是不是?他點了點頭。醫生接著說,這是病情加重的表征,心髒性水腫從足下開始,****性水腫失代償期的表征有腹水,腎髒引起的水腫主要從臉部開始,你現在的心髒、肝髒、腎髒都存在嚴重的病態,從你的情況看,主要的病因是風邪襲表、稟賦不足、久病勞倦。若是全身水腫,還出現呼吸困難,喘、解不出尿,表示對生命有威脅,應該速到急診處理。我建議抓緊時間,明天就住院治療。他頻頻地點頭,說,你是醫生,聽你的沒錯。
送走了醫生以後,梅英對魯禮安說,我和小琴今天在醫院裏等了一下午,才把瞿醫生請來的,所以沒有還得及為你煮飯。
不用為我操心,你們不在,我會自己解決的。
小琴說,老爸,醫生說你的病很嚴重,你就去住院吧!
小琴,你不要被醫生的話嚇著了,醫生總是嚇唬病人,總是往危險處說,你不住進醫院他不甘心,這是醫生的職業病。
老魯,你想好了嗎,明天去廠裏請個假,就住進醫院,我看你的病不能拖了。梅英企盼地看著魯禮安說。
梅英,你也要為我想想,最後半個月就到年底了,完成了任務,我就主動地住進醫院,你看行嗎?魯禮安溫柔地說。
我說的都是屁話!一點用都不起,病在你身上,跟我屁相幹。我是為你著想,你要去拚命,拚去!你拚死在車間跟我也不相幹。梅英大聲地說,積壓多年的委曲一下爆發了,接著嗚嗚地哭起來。
魯禮安沒有想到梅英變臉這麼快,平時溫柔得像小綿羊的梅英會變成母老虎,平時樂觀豁達的梅英會哭泣,他手足無措地低著頭。
小琴開始數落起來——老爸,媽媽三番五次的請你去醫院,你從來不配合,今天媽媽總算把醫生請到家來為你看病,你卻不領情。你總是說讓媽媽為你想想,你怎麼不為媽媽想想。媽媽哪點對不起你,自從你當了車間主任,她成天成夜地為你擔心,沒有過過一天的舒心日子……。。
行了,行了,不要說了,我答應你們,明天我去找鄭書記。魯禮安煩躁地說。
那天晚上,魯禮安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夜。
第二天,魯禮安帶著矛盾複雜的心情走上廠部辦公樓,走到鄭書記辦公室的門口,他正猶豫著是否進去。這時他聽到鄭書記說,你一點感冒算什麼病,你想想魯禮安,臉腫得像個胎盤,人家還堅持來上班。人家也是爹娘養的,也是血肉之軀,人家能堅持,你為什麼不能堅持……。。魯禮安聽到這裏,也不知書記批評的是誰,他趕快悄悄地走下樓,臉竟脹得通紅。心裏想著,書記還把我當樣板,他那裏知道我正準備退縮,差點就當了稀屎狗。慚愧啊!
他慢慢地向車間裏走去,他的主意已定,不贏得捷報,絕不離開崗位。他想到晚上回去怎樣向梅英交代,心情又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