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上圍著一台機床的幾個職工在朝這邊看,顯然他們正在為運出去的機床釘包裝箱。曹正石認識站在前麵的吳迪,他是一個喜歡體育運動的小夥子,職工們叫他“球花子”。
“你們辛苦了!”曹正石向他們微微地點頭,一副中央首長的腔調。
“不辛苦,命苦!”吳迪的話中有話。
“為什麼?”曹正石是見過世麵的,從容地問。
“廠裏的人一天隻上八小時的班,剩餘的時間可以回家去享受天倫之樂;而我們24小時都在外麵,東顛西跑,像個流浪漢,晚上睡覺連個暖腳的都沒有。還說不苦。”吳迪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微笑。
“沒有苦那來的甜,創業肯定是辛苦的,這你說對了。”
“這麼辛苦,可我們沒有拿兩份工資。”
“你們在外麵搞銷售工作的辛苦我是知道的。可是廠裏職工的辛苦你們知不知道?為了趕產品,有的職工白天黑夜地幹,幾個月都沒有休息。你能說他們不辛苦?我的同誌哥。”曹正石拍了拍吳迪的肩膀說“手心手背都是肉。”
吳迪憨厚地笑了。
“吳迪,曹廠長千裏迢迢地來看我們,不容易,夠意思了。你還給我們打橫炮?”華東公司的經理鄭明亮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鄭大經理,這是交心談心,不是打橫炮。”吳迪轉向曹正石:“廠長你說呢!”
“我倒喜歡聽聽職工的真實想法,讓人講話天不會垮下來。”曹正石說。
“我的吳大師傅,算是廠長表揚你。好好的幹活,不要辜負領導的期望。”鄭明亮說完,請曹正石和袁鋒進車間去看現場。
“曹廠長,這小子幹活是把好手,毛病就是愛顛二話。”鄭明亮在路上說。
“其實他的話代表很多人的情緒和意願,隻是直了一點。”袁鋒說。
“你說得很對,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我們要隨時了解職工的思想動向,有針對性地開導職工,教育職工,這就是思想政治工作。”曹正石說。
在兩個不太高大的車間裏,十六台普通機床和五台數控機床整齊地排列在裏麵,有十多個工人在為機床裝手柄配壓板,做銷前的準備工作。曹正石想起《南機報》上把準備銷售出去的機床叫做“待嫁的新娘”,把銷前的收尾工作叫做“打扮新娘”,不竟笑了。
鄭明亮看到曹正石的笑容,以為是廠長對車間現場的滿意,於是趁熱打鐵地向曹正石彙報:“曹廠長,建立華東公司這個決策太英明了。去年我們華東公司共銷售機床2000多台,銷售額8000多萬元,占南機國內市場銷售額的三分之二。現在我們在上海灘已是銷售機床的龍頭老大。”
“你不要太容易滿足了,我們還有差距要找,有潛力可挖。還要在質量、服務、價格上下功夫。”曹正石平靜地說。
鄭明亮頻頻地點頭,他摸不透曹正石的底,隻覺得自己的熱臉碰到冷屁股。
走出車間,曹正石對袁鋒說,“你通知明天開個會,華東公司全體人員和在上海的所有銷售人員都必須參加。”
“廠長,幾點鍾開?”袁鋒問。
“八點半!”曹正石簡捷地回答。
5、
華東公司沒有大的會議室,會場就設在球場上。六十多人圍成一個扇形,中間站著曹正石和袁鋒兩個廠級領導。
曹正石說:“同誌們,今天為什麼要召開這個會?中國有一個傳統,打一次大仗之前都要開一個誓師會。認清形勢,明確任務,統一認識,鼓舞鬥誌。現在這裏是前沿陣地,你們是在前線衝鋒陷陣的戰士,我們麵臨的是一場不見硝煙、不會流血、甚至於連敵人和對手都看不見的特殊的經濟戰爭;但是這場戰爭的慘烈程度絕不亞於一場流血的戰爭。稍不留意,就貽誤戰機,就有節節敗退甚至於全軍覆沒的危險。這是一場特殊的戰爭,它要求我們做強者、主動者、適應者;還要做智者、戰略家、戰術家;還要有忍性、有耐心、有持久力,才能贏得這場戰爭。”
曹正石的話一開場就吸引住了大家的注意力,許多職工都知道曹正石能講,現在算是親耳聽到了。
曹正石接著說“現在機床的市場是第一世界、第二世界不願意做,第三世界又做不了;我們屬於第三世界發展最快的一個大國,機床製造是我們優勢,我們有基礎、有技術、有密集的勞動力資源。按照世界經濟的分工,機床的市場就是中國的市場,機床市場的競爭就是中國廠家之間的競爭。而全國機床的專業生產廠家就有七十多家,在機械行業重點骨幹機床廠家就有十多家。競爭是白熾化的、非常激烈的、你死我活的。我們要活下去,堅持住,做到最後一個倒下,最後一個倒下就是勝利。”
“現在中央對上海實行全麵開放的政策,浦東的開發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上海的發展將會帶動全國的發展,重新確立龍頭老大的地位,現在外國的許多公司已經看好上海的前景,金融業、保險業、商貿業躍躍欲試地想在上海灘搶占據高點。上海成為中國經濟的中心已日亦凸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