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飛施(二十九)大機小機(2)(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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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飛接到衛彼得聘他為中外合資德昌機床公司總經理的聘書後,就像浮士德與魔鬼簽訂了出賣靈魂的合同,什麼也不顧了。

趁曹正石參加北京機床展銷會和銷售萬裏行活動期間,高飛像幽靈一樣地出沒在南機廠內廠外。

那幾天,他穿一套名牌黑色西裝,係條絳紅色領帶,以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來廠裏辦理調動手續。按照廠裏的規定,調動要蓋九個大印,手續才算齊全;要是往日他早就不耐煩了,但此刻他樂意去蓋這些大印,他可以借蓋章的機會,重新聯絡自己的至愛親朋,構織對自己有用的關係網。他先到財會處交了廠裏出國的培訓費1萬6千元,後到工會轉了自己的會籍,再到勞動人事處填了調動登記表......

在技術中心,他收拾整理自己的技術圖紙時,和副總工程師安小華發生了爭持。安小華說:“高飛,你也是從前的領導,你應該知道--任何技術圖紙資料都是屬於廠裏的,而且是技術機密,所以你不能帶走。”高飛故意提高腔調地說:“安工,我從前待你也不薄,現在你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我為廠裏設計的圖紙,不拿廠裏的設計費就算好的了;你現在不讓我帶走,就像人家生的孩子,不讓人家帶走,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高飛大聲一吼,技術中心馬上就圍攏起幾個技術人員,大家都不說話,裏麵有微妙的關係。安小華和曹正石同一年進廠,屬於南機第二代中年知識分子,這一代知識分子受傳統教育比較深,做事講究程序,循規蹈紀,說得好聽一點是認真,說得不好聽就是保守;高飛曾說他是“榆木腦袋”。高飛屬於年輕知識分子的代表,有一種敢想敢說敢幹的銳氣,被職工稱作科技戰線上的“拚命三郎”。曹正石在使用他兩個時,天平往往是傾斜於高飛。他認為安小華老實持重,可委以重任,但他更看重高飛身上的銳氣和拚搏精神。為此技術中心建立時他任高飛為主任,安小華屈居副主任;總師辦成立時,高飛任總工程師,安小華為副總工程師。安小華一直是以副手協助高飛工作。在待人接物方麵:安小華體現的是知識分子的原則和清高,職工們都稱他為“安工”、“安師”;而高飛更講江湖義氣,肯為朋友兩肋插刀,老點的職工親切地稱他為“阿飛”,年輕的職工稱他為“飛哥”。現在倆個領導爭執起來,一個是從前的正職,一個是現在的主管,當然大家都不好說什麼,但很明顯,老一點的技術人員是站在安小華一邊,年輕一點的技術人員則是站在高飛一邊。

在尷尬局麵下,安小華又不能強製地去搶高飛手中的技術資料,隻有氣憤地去找肖書記。肖書記說:“他要拿讓他拿去,等曹廠長回來後再解決。”安小華隻有作罷。

看到安小華一走,沈陽生對高飛說:“隻有飛哥敢吠他,爽!”沈陽生原來就是高飛的徒弟,一直做高飛課題的下手,自然護著高飛。

“他這樣做也是對的,他有他的職責,他有他的難處。”高飛為安小華辯護,反而顯出他的成熟。

“飛哥,調到那個單位?”一個青年技術員問。

“中外合資企業--香港德昌機床公司。”高飛答。

“日子好過了,可不要忘記我們了。”另一個中年技術員說。

“不能和你們比,你們端的是鐵飯碗,我端的是泥飯碗。”高飛低調地說。

“什麼鐵飯碗、泥飯碗,錢多才是硬飯碗。”青年技術人員說。

“飛哥,你把我帶上,從前我一直跟你幹,現在我還是想跟你幹。”沈陽生說。

“你舍得離開,國有企業可是個溫柔鄉呀!你還年輕,發展前景大著呢?”高飛說。

“什麼溫柔鄉,廢人的地方;年輕--年輕有什麼不可以,更應該到外麵闖闖。”沈陽生說。

“現在我要走了,不擾亂你們的軍心。我到數控、裝配去向老朋友們告個別。”高飛抱雙手作揖,“後會有期。”

“飛哥,我陪你去!”沈陽生脫下白大褂,快速地追上高飛。

“小沈,你也不避嫌,我可是不受歡迎的人。”高飛說。

“避什麼嫌,早晚要走的人。飛哥,實話實說,你不要我,我也要離開,我老爸已經幫我去聯係單位了。”沈陽生說。

“誰說我不要你,我巴不得你來,你是我的兄弟,我怎麼能不要你,我是為你考慮。國有企業的鐵飯碗,一般人是舍不得丟的,特別是家裏的老人,子女離開國有企業就感到不實在。”高飛邊走邊說。

“我已經鐵了心要離開,他們也奈何我不得,再說我老爸老媽對我還頂講民主的。”沈陽生說。

“既然你有這等決心,我現在就收編你為德昌的職工,工資比南機多一倍,調動的手續能辦就辦,不能辦我給你重新建立檔案,承認你參加工作後的一切待遇。”高飛胸有成竹地說。

“飛哥,你這麼牛呀?”

“我是德昌駐南城企業的總經理!怎麼牛了。”高飛說著,從西裝內袋裏拿出總經理的聘書給沈陽生看。

“飛哥,你走到哪裏都是當領袖的料,真是狼走千裏吃肉,狗走千裏****。我跟定了你。”沈陽生看著聘書發出了讚揚。

“認得就行了,不要到處張揚。”高飛接過聘書來說。

兩人一進了南機最高大寬敞的車間--裝配車間。沈陽生就高聲地喊起來:“來來來,大家來抽煙,飛哥看你們來了。”

高飛拿出一盒紅塔山香煙來一一地散發,心裏卻在高興地罵沈陽生,“你小子招搖得很。”

“阿飛,這多天都不見了,哪裏發財去了?”胖胖的裝配車間主任桂俊德接過高飛的煙,拿出打火機為高飛點上火,然後自己也點燃嘴上的香煙,親切地說。

“老桂,到處浪蕩,不就是混口飯吃。”高飛說。

“飛哥,你不要蒙我們了,你的能耐我們不是不知道。”圍攏過來的人中,一個叫“小上海”的說。

“都是從前兄弟,我就不瞞你們。現在我與人合辦了一家中外合資企業,今天來辦離廠手續,順便看看兄弟們,和大家告個別。”高飛提高嗓門說。

“阿飛你真講意氣,當副廠長時常常照顧我們,現在離開了廠,還來看看我們這些苦兄弟,難得!”桂俊德說。

“告訴大家個好消息,飛哥現在是香港德昌公司駐南城企業的總經理。”沈陽生神彩飛揚地說。

“飛哥,你發了財,不要忘了弟兄們;你吃肉,也要讓弟兄們喝口湯呀!”“小上海”說。

“既然這樣說,說明我們感情在,大家看得起我,大家也要領我的情。”高飛轉向桂俊德說,“老桂,今天我請你們吃晚飯,在廠門口的星月飯店,麻煩你把能來的兄弟都邀來。不見不散,我恭候著你們。”

“哦--有酒喝了!”“小上海”歡呼起來。

“有酒喝了--有酒喝了--有酒喝了--”幾個年輕學工吆喝起來。

“吼什麼吼!現在是上班時間。”桂俊德大聲地製止他們。

“大家再見了,我還要去看看數控的兄弟。”高飛說完,就和沈陽生向數控車間走去。

“飛哥,慢走!”“小上海”在後麵大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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