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襄那麼問著,心裏想著他若是一直不回答自己就有理由馬上跑,回去也有說法。
可床上的人動了。
帳幔陰影晃動了一會兒,終於,一張臉探了出來。
那臉上,有著好些斑斑點點的東西,黑黑紅紅的星羅棋布下,將本來絕美的一張臉,遮蓋得麵目前非。
但這些也便罷了,主要是他的嘴角,分明還淌著紅色的汁液,正蜿蜒著往下滴,讓人不得不看下去,那裏,有一隻手臂,在不太明亮的室內,那手臂白生生的灼人眼睛。
陳襄還沒怎麼看清楚,床上的人卻開口了:“你來看本王?可有帶什麼好吃的人?”說完,他拿起那條百森森的手臂就有啃了起來。
陳襄隻覺得腦子裏“哄”的一聲,便什麼理智也沒了,他“嗷”的大叫一聲,什麼也顧不上說,轉身就往外逃去。
慌忙中,小豆子還跟在身後,動作不夠快,反而絆倒了他,兩人滾作一團。
可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和速度,就是很快爬了起來,拚命的往外逃去。
懸月軒在後院,慎王府又大,陳襄一股腦兒的飛奔,年紀大了,又是太監,走到湖邊就忍不住地喘氣,後麵的小豆子也是一樣,可兩人剛停下撐著膝蓋歇一歇,湖中又傳來‘哇哇’兩聲。
“娘啊!”
兩人遂張開手臂就跑,嗷嗷叫著直跑到了大門口,再跑不動了,均臉色煞白,嘴唇發青的在門房坐下了。
勻了好一會兒的氣,陳襄才說得出話來,手指指著門房裏領他們進去的那小廝罵道:“混帳東西!你,你怎不早說,慎王染,染了痘!慎王瘋病發作得,得厲,厲害!啊?這,這麼大的事,王府怎麼,怎麼不報宗,宗人府?他,他若是有個什麼,皇,皇上怎麼想?”
門房瞪著眼,一臉無辜:“陳公公,我們王爺染了痘?小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門口還掛著水神牌子呢!你說你不知道!你存心害咱家呢!還有,他滿臉痘子印,你說你不知道?他搬到那孤零零的軒裏去住,你說你不知道?咱家是伺候皇上的人,你知情不報,若是牽連了皇上,你想死啊你!”
上升到這個高度,門房小廝嚇壞了,趕緊跪下了,急急的說道:“呃……公公,小的不敢,小的沒有這個膽子,其實,其實這裏麵另有隱情啊,公公,您別擔心,不是痘不是痘啊!”
“哦,還有隱情?你快說,不說清楚咱家拉你進慎刑司!”陳襄眼珠子轉了轉,以為自己招數用對了,繼續恐嚇道。
果然,小廝馬上說實話了:“嗐!小的也是聽說啊,王爺從殺了那小丫頭起,就身上長古怪痘子了!太妃,太妃雖然知道王爺瘋起來連她也不認識,可到底也是擔心的,暗地裏做了法事的。
可王爺的事,太妃還是不願意讓人知道,這麼瘋癲,到底有些過了,她便讓人像送痘神那樣,該掛水神牌子的掛牌子,該獨住的便獨住,這不,便搬到那兒住去了!
可小的聽說,王爺並不見好……呃,公公,這些事,您可不能對外麵講啊公公,小的求您了,小的也是一條命啊!公公!”
腳下,門房小廝磕頭如搗蒜,陳襄卻覺得自己一口氣緩過來了好些。
他有些無力的站起來,示意小豆子去安置馬車,一邊踢了門房小廝一腳:“滾!且等咱家回稟了皇上再說,你們這些個不經心的奴才,不知道皇上多看重慎王爺呢!”
陳襄匆匆忙忙的回了宮,肚子了轉了好幾圈,才去稟報皇帝:“皇上,老奴看的清楚,很重的症候!那瘋病更加重了些!並沒有好!太妃阮氏還瞞著呢!不過,老奴也下本錢打聽到了的,確實越發不好了!千真萬確!”
皇帝微閉著眼,眼皮遮蓋著他的眼眸,看不清神情,好半天才說得:“既是這樣,那,便讓他好好養病,別再去打擾了。”
“皇上仁慈!”
而懸月軒裏,陳襄一走,衛曦之甩開手裏的胳膊,說道:“起來吧!陳襄怎麼越來越不經嚇了,白喝了那些藥,弄得本王身上這麼肮髒!他看都不仔細看一眼!”
手臂的主人從床裏側跳下來,拿帕子擦擦幹淨手臂上的紅顏料,卻是暗衛之一的黑狼,此時黑狼趕緊站好了回話:“回王爺,還不是您這一路安排的好,已經把他嚇得傻去了!”
衛曦之擺擺手,利落的從床上坐起來,吩咐道:“別廢話了!快去看看黑蛟安排得怎麼樣了,盡快起程,本王這麼玩,最多也隻能裝上個把月,萬一再來,總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