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夜宴(1 / 2)

省驛回到辦公室已快到下班時間,郭思成和王倩從他一進門就開始回報工作。省驛斜靠在椅子上,腳放在通過特殊渠道從緬甸運回來的純柚木辦公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倆。一看這架勢就是什麼也沒有聽進去。他們停止回報,等他下文。

終於,他笑出聲:“我要結婚了。”郭思成沉浸在他的笑容裏,沒聽清他說什麼,王倩聽了,手微抖了一下,表情千變萬化。他等了半天,沒有一個人恭喜他,立時怒了:“我結婚令你們這麼不快嗎?”兩人回神,堆笑:“恭喜!恭喜!”省驛心裏感慨:受虐狂。唉。

“明天下班之前,把各部門這一個月需要我審批簽字的文件提前送來。如果我不在,需要簽字的文件,你們兩個一塊簽。需要我出席的,你們兩個一塊去。我結婚的事保持最低調。”省驛目光柔和:“好消息就要和好朋友分享。目前,我隻告訴了你們兩個。這個月,你們工資三倍。”兩人聽到“好朋友”三字,‘受驚若寵’,聽到‘三倍工資’,眼前浮現的不是鈔票,而是變成牛馬的自己。

省驛放下腿:“需要簽字的文件,放下,郭思成你現在去通知,王倩你留下。”省驛寫支票:“你去辦件事。”

省驛批完文件,揉眼,晃脖,聽到敲門聲,思量:敲兩聲不管他有沒有說進,都會推門而進的是郭思成,敲兩聲,不聽到裏麵說進就一直敲的是王倩。這麼多年在一塊,他還是分得清他倆的不同的。門一直有節奏地響。“進。”王倩推門進來,省驛笑:“怎樣?”王倩回避他的笑:“沒有完全清理幹淨。她同意你們從來不認識,但她要求保留你給的卡,說是留一點念想。”“你心軟了?”“是。”省驛沉默一會兒:“給她吧。”王倩鬆口氣:“魏六目在外麵。”省驛微愣一下:“讓他進來。”

魏六目進來,麵向省驛,不卑不亢,吐字清晰:“你父親請你今晚回去吃飯。”“知道了。”魏六目不動。省驛:“現在?”魏六目不動不說話。省驛:“你在外麵等。把王倩叫進來。”

魏六目是省驛想拉攏而唯一拉攏不到的人。雖24小時負責他的安全,但完全聽命於省政——給他生命的那個人。魏六目,孤兒,從小學武,後進入特種部隊,十年前被省政挑中當了他的保全,省驛出了一次意外後,他成了保護省驛的暗哨。他同樣有弱點,但他給不了。

王倩找衣服鞋配飾,搭配好,放床上,出門。“謝謝。”從她進公司到現在,她負責他的衣食住行,多少年了,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她望向他,這麼多年第一次這麼大膽,這麼長久地盯著他看,她沒有出聲,拉開門出去,越過魏六目,淚才如雨下。

省驛出來,魏六目跟在右側。兩人一樣的目不斜視,神色清冷,步履從容。省驛偶爾聽到有人拿他們兩人作比較。原來冷著臉不說話是這麼討人厭。他從魏六目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我是這樣的人嗎?

“魏六目。”

“驛哥兒。”

“開車小心。”

“是。”省驛說完咬舌。他好像不是在叮囑他開車小心點,而是不放心他的車技。兩人再也無話。

車駛入湖邊林蔭道上,一座歐式別墅躍入眼簾。高聳的大鐵門打開,車繞過噴泉停下。省驛下車,環顧院子,噴泉依舊,草坪青綠,花木茂盛,姹紫嫣紅。隻是為何隻悅目,不賞心?為何沒有路歡歌狹小的房間讓他安心?她有父無母,依舊是一副被寵壞的樣子,我有父有母有姐姐卻感覺不到親情?他們不愛我嗎?從他們看他的眼神裏,他也感覺出有他一直漠視的愧疚和心疼。或許事自己的原因?沒有放開心胸接納,怎麼會有感知?路歡歌,你不接受我,怎知我非你不娶決心?

“驛兒。”省母李潔迎了出來,“怎麼不進去?”省驛看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女子收斂鋒芒故作親熱地和自己說話,內心一軟,笑:“我在看風景。”李潔一愣,欣喜而笑:“你爸讓這麼弄的,就知道你會喜歡。”李潔感覺自己說得唐突了,省驛不以為意:“媽,咱們進去吧。”這聲媽叫得李潔激動得腳下軟綿綿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省驛伸手扶住:“媽。小心些。”李潔心裏暗呼:兒子啊,不要轉變得這麼快,你媽健康的心髒都受不了,何況你爸的?

“驛哥哥,好久不見。”萬詩雨從沙發裏站起來和省驛打招呼。省驛看到萬詩雨仿佛明白這次讓他回來的目的了。“詩雨啊,什麼時候回來的?”李潔熱情招呼他們都坐下:“詩雨是前天回來的,今天就來咱們家,驛兒你可要好好陪陪她啊,我去讓林嬸再多做幾個菜。”李潔走了,留下的兩人,誰也不說話。萬詩雨坐在那兒,如十六七歲時一樣沉靜,十年的光陰並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反而比從前多了些婉約和冷豔。十年前,她的父親是省政的屬下,知道了省驛想學彈鋼琴,就毛遂自薦了自己的女兒。在那幾年裏,每個假期,省驛和她朝夕相處,並沒有見到她看他的眼神有異樣的神采,都是平淡的,清冷的,如現在一樣,想在某個角落找尋某個人一樣地四處不經意觀看。萬詩雨感覺到他在看她,微笑:“你家的沙發和窗簾換了。”省驛一語道破:“他在外麵。”萬詩雨微微尷尬,想出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望著已有些暗下來的夜色的眼睛裏有灼熱的期盼。省驛握拳:“我陪你去外麵走走吧?”萬詩雨笑容漾到眼睛裏:“謝謝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