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民風畫卷
文化藝術
作者:王超 王傑泓
《黑駿馬》中,交融著草原文化的美與醜,在主人公白音寶力格眼中,草原文化有它的原始性與神秘性,也有著它的愚昧與落後。作者對草原有著深沉的熱愛和依戀,他在作品中讚頌草原人民的勤勞善良,追憶草原生活的快樂,同時也對草原的愚昧不能理解,對草原文化作了獨到而較為精當的分析。
主人公白音寶力格是一個追求文明進步的青年,十五歲就一心鑽研畜牧業機械和獸醫技術,從書中窺見了為他所不知的、新奇的世界。他一直向往著真正的專業知識學習,因為他覺得繼續跟老獸醫學下去,很可能會墮入旁門左道。老獸醫的辦法如把拖拉機排氣管插進乳牛肛門吹氣,醫治那些不要犢的乳牛等等,雖然經常卓有成效,但卻難以用理論來闡明。草原獸醫有著自己的治病方法,但不科學,難以滿足白音寶力格對專業科學的需求。
白音寶力格不理解老獸醫的治病方法,更不能理解草原人身上古老愚昧的落後思想。麵對奶奶和索米婭對黃毛希拉的寬容態度和對草原習俗的麻木遵從,白音寶力格不能容忍她們所習慣的草原習性和草原的自然法律,“也許是因為幾年來讀書的習慣漸漸陶冶了我的另一種素質吧,也許就因為我從根本上講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牧人。”[1]為了去追求更純潔、更文明、更尊重人的美好,也更富有事業魅力的人生,白音寶力格離開了草原。在離開草原的歲月裏,白音寶力格沒有找到自己所要追求的生活和人生,看到的仍是生活中種種不美好的東西,於是他重回草原。白音寶力格認為自己對奶奶和索米婭有愧疚,連奶奶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留下無助的索米婭一人安葬奶奶,這本應是他的責任,但結果卻是達瓦倉及時予以索米婭幫助。達瓦倉是一個粗獷彪悍、樸實忠厚的蒙古男子,但通過接觸,白音寶力格認識到,“這魁梧大漢盡管粗野,但不失為豪爽有力,他無疑是家庭的堅強支柱和當然的主人。”[2]達瓦倉在安葬完奶奶後放心不下索米婭,又趕上車開了張結婚證,和索米婭組成了家庭。達瓦倉給了索米婭溫暖的家,他用自己粗獷的特殊方式愛著妻子和孩子,勇敢承擔著生活。當白音寶力格找到索米婭,發現她已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姑娘,已經成長為成熟的草原女性。
九年後白音寶力格的回歸,其實就是對生命本真意義的追尋。白音寶力格雖然一直生活在草原,但他並不真正了解草原的曆史與文化,所以學成歸來的他與草原顯得格格不入,熟悉隻是那一片土地、氈包、親人,可人們的觀念、言行都讓他看不慣,於是他努力尋找接近草原的童年和青年時代的回憶。他在麵對現實的平淡甚至殘酷之前,努力尋找著夢中索米亞的美麗身影,草原的現實給了他重重地打擊,索米亞掩藏隆起的肚子,白音寶力格得知真相後,與索米亞撕扯時卻被她拒之門外;遭受了希拉的羞辱和奶奶的漠然,白音寶力格被擊潰了,覺得一切都那麼醜陋、落後,與他的夢想截然不同。眼前的一切使他的夢像肥皂泡一樣不堪一擊,他必須逃離,逃離落後的文化和這裏人們對他的背叛。這是他第一次的找尋,落得這樣的結局,才會有第二次的找尋,一次真正的找尋,精神意義的回歸。
其實他並沒有真正的逃離,九年的漂泊,白音寶力格內心還很孤獨,就像被草原放飛的風箏,內心永遠牽係著草原。九年後被現代文明折磨得身心疲憊的他懷著一顆歉疚和孤獨的心回到了草原。在回顧往昔和痛徹的自責中,重新思考人生的信念和意義。他認識到現在的索米婭隻是記憶中索米婭的延續。小說最後,當索米婭聽說她要轉為正式職工,孩子們就要叫她老師的時候,“她雙手捂住了臉,可是,我已經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複活的美麗神采,那是羞怯和緊張遮掩不住的、一種難得出現的神采。”[3]這是他在重溫與索米婭愛情裏的往事。兩個索米亞形象的迥異告知了他時間的存在,他夢中的索米亞又複活了。往事和現實開始和解,他理解了索米婭形象延續的過程是草原文化中女性人生的必經曆程。白音寶力格通過過去與現在的索米婭,對草原的現實生活有了重新的認識。他開始以新的眼光和思維來看待草原上的人們及他們的文化,並逐漸理解了“老奶奶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母性性格”、“索米婭艱辛、平凡而瑣屑生活所蘊含的偉大精神和生命熱力”[4],也逐漸體悟到草原人民的堅韌、頑強不屈和偉大,以及這個民族綿延不息的生命力。當他最後離開草原時,“我滾鞍下馬,猛的用身體親吻著這片留下我和索米婭的斑斑足跡和熾熱愛情,這出現過我永誌不忘的美麗紅霞和伸展著我的親人們生活的大草原。”[5]白音寶力格真正找到和認識到自己紮根的土壤,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源頭,徹底接受了草原文明,從而淨化了心靈,精神上有了歸屬。白音寶力格回到草原時說: “我從沒有想到荒僻草原上有這樣一個嚴厲的法庭,在準備著對我的靈魂審判。”[6]而草原人對以往事中的道德債的寬容甚至淡漠的態度意味著白音寶力格隻能獨自麵對自己的過去,他渴望“草原法庭”對他進行嚴厲的道德審判,之後便可以恢複他的草原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