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欽楊是撿來的這件事村裏早已不當它是個新聞。沒有人會孜孜不倦的提著這陳年舊事,偶爾村裏的小孩打架會有大人罵罵咧咧的罵兩句這個野小子。
李欽楊早已學會不計較,他隻想吃的飽一點,他隻想不在他小姨,他那表麵善良心裏卻很惡毒的農村婦女肖福健麵前討罵討打。
李欽楊不記得94年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那段艱苦的歲月爺爺奶奶是怎麼熬過來的,隻是那年他們把一個包裹的破破爛爛的小孩撿回來後他日子更加艱難這是真的,就像一個吃百家奶長大的孩子一樣永遠不知道接下來能不能繼續吃飽。
村莊不大,隻有七八十戶人家,李欽楊經常會跑到學校門口,蹲在矮牆邊看老師給學生上課,學校是用大集體時的烤煙房改造的,其實就是加了幾張桌椅板凳而已,黑板就是幾塊塗黑墨水的大板子。
1999年,村裏的孩子不會知道外麵的世界發生了什麼,李欽楊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上學,他隻想離開那個兩間瓦房拚湊起來的家。
隻是偶爾離開的遠一點他就開始想爺爺奶奶了,於是總能看到這個小孩在崎嶇的田埂裏撒野一般的不要命的奔跑。
村莊坐落在兩座對立的山的半中間周圍的小山包裹著四麵,整個村子猶如漏鬥狀,兩座山的中間都有人居住,對立的山中間有條小河,小河的盡頭是個出水的龍洞,傳說裏麵住著一條龍叫母豬龍,曆史無從考證什麼龍叫母豬龍,村裏的人隻知道他們的父輩就這樣一直叫著。
爺爺說以前誰的家裏結婚、死人、請客喝酒之類的,隻要頭天晚上帶著香錢紙火到母豬龍出水的地方燒了,然後告訴它需要多少碗筷,第二天就可以直接去背碗筷。隻是好多人不講信用,借走用完之後不還給母豬龍,時間長了母豬龍就再也不借給村民碗筷。以前村民借走不還的碗筷一夜之間在碗櫃裏變成了牛屎。
“爺,我們家有沒有變成牛屎。”李欽楊背靠著土牆看著遠處的龍洞,遙遠的山村總有那麼多讓人敬畏的傳說。
“欽楊,人無信則不立!”爺爺沒讀過書,可是每次他講出來的話李欽楊都覺得比村長有文化。
爺爺家就在村莊的東麵山中央,村裏叫它小寨子,順著一串不規整的梯田一直往下走就到了河邊,走過兩棵板栗樹幹做的獨木橋以後接著繼續爬完不規整的梯田就到了村子的西麵,村裏叫它大寨子。
西麵的寨子裏住著五十多戶人家,唯一的學校就在這大寨子裏,還有村裏唯一的小賣鋪也在這裏。
村裏唯一的紅磚房就是學校,也就是那個烤煙房。
村裏唯一姓李的就是李欽楊,也就是那個撿回來的麻煩。
村裏唯一的老師就是村長,也就是小學的校長。
同齡的小個子揚州全是捉泥鰍、黃鱔的高手,李欽楊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那時還太小,以至於他的印象就是水田和玩伴揚州全。
李欽楊每天跟在揚州全後麵捉泥鰍挖黃鱔,好玩又有肉吃,這是最劃算的買賣,整個田壩都是他們兩個泥老鼠的聲音,偶爾會夾雜著田主人的謾罵聲。
趙林忠是李欽楊上學以後才真正相識的朋友,因為他家和爺爺家都在小寨子,放學後李欽楊是堅決不會和趙榮一起走的。
趙榮和她媽一樣歹毒,又懶又饞,還總把自己犯的錯推到李欽楊頭上。
小孩是學不會記恨的,恨往往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加深而已。
樸實的農村婦女肖福健內心裏總是排斥著這個被公公婆婆撿回來的小孩,家庭的苦難確實和這個無知的生命有聯係。
隻是生命和苦難放在一起對比的時候永遠無法得到一個結果。
苦難往往會造就偉大的生命,也會打擊那些脆弱的生命。
那時候我們幼小的李欽楊有一個最大的願望就是把他賣了,然後用錢去解決肖福健嘴裏每天都重複的苦難。可是誰又不知道生命值多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