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慕容清十五歲,慕容嵐十八歲,慕容宇三十歲。
夜。子時。
陰沉沉的濃重的烏雲遮蔽了整個晉陽的夜空,完完全全擋住了月神的光華。
閃電淒厲的在天空中炸裂,大地上呼嘯而過的是砭骨的寒風。豆大的雨點毫不留情的傾瀉而下,打在衛兵的鎧甲上,濺起一朵朵的雨花。
這裏是晉陽,所以他們都活著。
這裏是晉陽,所以也許他們中的某些人就要死了。
此刻站在慕容家主府外的所有的衛兵們都是這麼想著,於是不足一百人的衛士成了涇渭分明的三個陣營。
長子慕容宇,次子慕容嵐,三子慕容清,三方麵的衛士都親眼看著自家主上走進了家主的房中。也許,今夜就是確立繼承人的時刻了吧。然而不管最後是三位英傑中的哪一位成為繼承者,都免不了要和其餘兩位大戰一場吧?
即使三個人是親兄弟,但這可是有關大業的問題啊。在這種鬥爭裏,親情什麼的,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吧?
屋外的人是這麼想,屋裏的人何嚐不是這麼想呢?
屋內,略顯蒼老的慕容延輕輕咳嗽了兩聲,似乎是受不了這陰雨天的寒冷,他靜靜的看著麵前自己的三個兒子:勇武過人的宇,睿智果斷的清,還有神華內斂的嵐。這三個人無論是誰,都可以將慕容家發揚光大吧?但無論由誰來做家主,必然會遭到其餘兩人的阻撓。內鬥帶來的往往隻有滅亡,慕容延深深知道這一點。
“咳咳,老大,老二,你們兩個人今次來,是來向我要兵的是嗎?”慕容延略帶責備的道,“可笑的孩子們,這裏才是你們真正的家,你們難道不明白嗎?”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可不敢保證,這個家永遠不會對我拔刃相向啊!”慕容宇冷靜的聲音中透著殺意,“而且,我已經夠忍耐了,父親!如果我現在出刀的話,那麼我的兩位兄弟,恐怕都不可能活著走出這間屋子吧。”
慕容宇的話頓時讓慕容延心神一凜!
慕容清的眼中閃過一抹精芒:“是嗎,兄長。那麼你猜,我手下的刺客們會不會讓你活著走出晉陽呢?如果是我死了,那麼你也必然會和我一起死,那時候,就會有人去接收你那個群龍無首的慕容宇府,屆時你的子嗣,恐怕也就一個不留了。”
這兩邊針鋒相對,隻有慕容嵐一語不發,嘴角卻帶著一絲不明意義的輕笑。
“你......!”慕容宇聽到慕容清的這番話,大怒而起,拔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刀。刀勢凶若虎狼,向著慕容清急斬而去!但慕容清本人卻不閃不避,簡直像是沒有看到這耀眼的刀光一般。
“叮、叮....”兩聲清脆的兵刃撞擊之聲。卻是慕容宇的刀忽然改變了方向,由下劈變為了轉身上挑。
慕容宇之所以這麼做,是因背後傳來了飛刀的破風之聲。此時短刀與飛刀撞在一起,飛刀頓時被彈出老遠。
“放肆!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慕容延怒喝道,“還不住手!”
見父親發怒,慕容宇悻悻的收起了短刀,而慕容清輕輕一揮手,屋頂上傳來沙沙的聲音後,便再無動靜。
對於兩個人一個公然在自己麵前拔刀,另一個堂而皇之的將刺客埋伏在自己屋頂上的行為,慕容延能做的也唯有歎息了。他知道,自己真的要老了,今後的天下,將是孩子們的天下。
“好了,今天找你們來,並不是為了士兵的事。我的孩子們,我今天就來給你們上最後一課。隻有聽得懂我這節課的人,才有資格作為慕容家的家主。”慕容延異常嚴肅的道。
聽到父親一如既往的威嚴語氣,三兄弟竟不約而同的有一種返回到童年的錯覺。三個人都收起了自己的輕浮,不約而同的輕輕點了點頭。
慕容延從牆上摘下自己的箭壺,放到了三兄弟的麵前:“來吧,你們各自抽一支吧。”
“抽一支?難道箭上有什麼標記,抽到的人就可以做家主嗎?”慕容宇半開玩笑的說著,抽了第一支箭,另外兩人也分別抽取了一支箭,當然,什麼特殊的標記都沒有。
“下麵,你們折斷它。”慕容延道。
折斷一支箭對他們來說當然不是什麼難事。隻聽得三聲脆響,羽箭應手而斷。
“現在告訴我,你們學會了什麼?”慕容延就像是寺院中的僧人一般,與三個兒子打起了機鋒。
沉默,三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也許,在這世界上,正確的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出題人的答案。而世人的定律是,越是成長,便越猜不透出題人的用意究竟何在。其實這不一定是你的智慧下降了,很有可能是題越來越難了而已。越是往前走,道路就越艱險,越泥濘,然而為了心中的某些東西,世人們還是非要走完這條路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