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我轉過頭,是跟我同屋的一個紅頭發的大女孩兒,“小不點”也跟在她身邊。
“要不是葉菲姆大哥護著你,早把你趕出去了!你還要死皮賴臉地分我們的食物多久?你穿著厚衣服什麼也不幹,我們都要餓死凍死了,還要分吃的喝的給你!不要臉!”
我把身上唯一帶著紐約記憶的大衣脫下來扔給了她,轉身走出院子。
寒氣逼人的銀色裝束蓋住了貧窮和肮髒,隻有在這種時候時間萬物才是平等的,天地一色,沒有華貴和貧困之分,萬巷無人,沒有富足與饑餓之別。
可是大雪一退呢?所有的醜陋和不堪又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線,容不得你不看不想。
我不怕死,可我不想無聲無息地就死在這個不知名的鬼地方,死後的屍體也會像垃圾一樣,不知道被人拉去丟在哪裏。恍惚間,長街的盡頭,似乎浮現出曼哈頓上東區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別墅,爐火通紅的別墅裏,華麗貴婦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她身穿絨白色的小襖,捧著一大塊蛋糕,貴婦叫她:“芊然,火雞熟了,快來吃了!”那女孩兒驕傲地衝我揚了揚下巴,眼睛裏滿滿的得意。白色的漆房裏,一家人吃著火鍋談笑,冰天雪地的窗外,我一個人席卷在漫天的冰雪長街上。
這麼長時間了,本以為不會再流淚了,淚水被凍住的時候,我忽而笑了笑。
一件厚重的長衣“啪”地一聲砸在我身上,我回頭,正瞧見葉菲姆哥哥,他一臉憤怒的對我說:“不要把它給任何人!”
我結果衣服,許久,問他道:“這裏那裏有網吧?”
“你要幹什麼?”
“很久以前,我聽到有人說,‘這世上不怕被利用,就怕沒人用,要成為一個有利用價值的人,這樣才有談判的資本’,現在,我可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他眼睛裏現出迷茫的神色,困惑的看著我,許久才道:“要是因為他們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救過我,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我把衣服穿上,回身向院子裏走去,淡漠道:“你保護我一時,不能也不會願意保護我一世,明天帶我去網吧吧。“
走了一段距離,才聽到身後他說:“明天下午六點,你到街口等我,記住,千萬不要走遠。”
狂舞的冰雪碎末打在破舊的窗戶上,一批一批地從窗上破裂的地方鑽進屋子,我茫然的抬頭看看白茫茫的天,以後要靠自己了。
第二天,跟著他到了一個網吧,他充了一台電腦,還想再充我的,被我製止了,他沒說什麼,而是掏出一瓶燒酒給我。
“我不喝酒。”
“喝點兒吧,平時都喝不到的。”
我搖頭,目光在這一排排的電腦上巡視。
他也就不再管我,自顧自的打遊戲,我在這異味彌漫的昏暗廳裏走了一圈,果然看到這裏有好些廢棄的電腦,我大致看了一下,都隻是些小毛病而已,卻廢置不用了。網吧的老板正貓著腰折騰一個壞掉的電腦,看樣子他已經折騰了好幾台了,應該都沒折騰出門道來。
“CPU燒壞了,換個CPU就好了。”我上前說。
他一錯愕,看到身後站的是個孩子,立刻粗暴的擺手道:“去去去,一邊兒呆著去……”剛轉過去,他有些猶豫,回過頭問我:“他娘的什麼是CPU?”
我不理他,從旁邊一台廢置的機子卸下來裝上,電腦立刻恢複正常,那人嘖嘖兩聲,叫道:“真神了,他娘的你懂電腦?”
我點點頭:“你這裏機子的問題都不大,我基本都能修好。你付我錢,我隻要市場一半兒的報酬。”
當我折騰到半夜,把換來的一堆盧布扔給葉菲姆哥哥的時候,他錯愕了半天。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聽到外麵一陣歡呼聲,葉菲姆哥哥把過冬用棉絮和冬衣都買了回來。我躺在床上,裹了裹身上的大衣,這下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吧。這些日子,因為我的存在,他們的埋怨和不滿,甚至有幾個差點和葉菲姆哥哥打起來。
人有用和無用時,獲得的目光果然是不一樣的。
接下來一年多的時光裏,我都平安無事地待在這兒,在葉菲姆哥哥的陪同下,給人修電腦,或者自己看一些這方麵的書,到附近的學校裏聽他們講課,甚至在第二年的冬天,我還成功組裝了一台電腦,把它以低價賣給了一個網吧老板。
我也碰見過當年誣陷哥哥那個紅頭發的混混幫老大馬克西姆·謝爾蓋,但每次都因為有葉菲姆哥哥在身邊,他瞪了幾眼就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