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2)

她狠狠瞪我一眼:“你個葛朗台,就不知道先撫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啊!”

等抓起夾在台號裏的點菜單子準備埋單,立刻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我嚼碎:“寧小岑——”

我心虛地偏過頭去,天下難得有不要錢的晚餐,不吃飽喝足怎麼對得起自己?

周蕊蕊開始哀嚎:“我是賠了杯子又折錢啊……”

突然一個男服務生走了過來,禮貌地對我說:“這位女士,您的單剛才有位先生替您買了。”

我和周蕊蕊對看一眼,同時“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撲通撲通就往樓下跑。

周蕊蕊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大門口,我躲在底樓的落地玻璃窗邊往外看。

雨已經停了,路燈下的道路潔淨透亮,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不急不慢地駛過。

“陰沉的天空,一對紅色的瞳孔,黃葉覆蓋了荒塚,是誰的歎息中,一雙手,扼住你的喉嚨?進來吧,詭異事務所的大門,正在為你打開……我是詭異事務所的詭異使者小岑,不要問我現在身在何處,也許,我就在你的身後……”

應景的音樂像嗚嗚的鬼叫在播音間回旋,我自己先打了個激靈。

今晚是我第一天主持這個叫做“詭異事務所”的深夜欄目。大學畢業時我憑著普通話一級甲等的證書和校廣播台最受歡迎主持人兼文學院戲劇社社長的經曆擠進了本市的廣播電台,一心想當一條黨和國家政府的好喉舌,結果發現這條喉舌每天播的最多的就是路況信息天氣預報和藥品廣告,其中尤以壯陽藥豐胸藥和延緩衰老藥居多。為了滿足人民群眾日益高漲的消費欲望同落後的商品推廣之間的矛盾,每個主播都無反顧地擔負起了拉廣告的重任,在向聽眾朋友貢獻資訊的同時又豐富了節目內容,提高了電台收益,真可謂一舉三得。

可我就在這一舉三得的好事上載了跟頭,由於我總是滿足不了人民群眾特別是台裏領導對廣告熱切的需求,所以盡管在交通台那檔胡侃亂聊的欄目中表現地還算可以,還是被毫不留情地踢到了新開播的故事台,主持這個深夜十一點開始的鬼話連篇欄目。

周蕊蕊聽說我換到這個欄目時頗為憤憤不平:“你這種見雞暈雞見狗暈狗見了老鼠抖三抖的人,怎麼能去主持這種東西!萬一嚇出點毛病怎麼辦!而且那麼晚,誰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我自我安慰:“我一沒資曆二沒背景,有個欄目讓我上就不錯了,再說,沒讓我去主持伊甸夜談已經謝天謝地了。”

周蕊蕊立刻雙眼放光:“伊甸夜談?好啊好啊,那可是我們S大收聽率第一的節目!”

我白她一眼,“還研究生呢,成天研究什麼!猥瑣!”

伊甸夜談是生活台一檔時下最火爆的關於兩性問題的講座兼聊天互動欄目,每階段都會邀請一位兩性專家來為廣大聽眾朋友授道答疑解惑,和我的鬼節目在一個時間段,不過收聽率當然絕不會在一個段位。把我的欄目與這檔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熱門欄目相提並論,簡直是瘦死的馬跟駱駝比,極度的自不量力兼往臉上貼金。

我在多少有些懊惱的情緒中開始了第一次的節目,先是恐怖小說《傷心至死》的連播,我事先做過功課,小說幽秘詭異中不乏溫馨愛情,我基本還算淡定,接著就是和聽眾互動的“我左眼看到鬼”,幾個電話聊下來我隻覺得一陣陣的頭皮發麻手腳發冷。

走出封閉的的播音間時我結結實實地打了好幾個冷戰,樓廊的燈光昏暗,早春乍暖還寒的夜風穿過窗子刮在臉頰上,腦子裏塞滿了聽眾朋友與我熱情分享的鬼故事。

我抓著包拚命往電梯口走,突然覺得肚子一陣絞痛,果然免費的晚餐不是好吃的,特別是不要錢的五分熟牛排和冰鎮果汁,我趕緊掉轉頭往洗手間跑。

洗手間外的盥洗台,燈光亮得有些慘白,我洗著手不知怎麼就閃過剛剛一個聽眾的故事:“有天半夜起來上洗手間,無意看了一下鏡子,發現裏麵的不是自己的臉……”

鏡子仿佛掠過一道人影,慘白的燈光晃了一下,我躊躇著慢慢抬起頭。

還好,是我自己的臉,隻是,後麵,還有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