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2 / 2)

我興奮地翻出手機想第一時間向周蕊蕊彙報,卻發現手機正突突震個不停,屏幕上兩個熟悉的字眼讓我的心也突突跳了起來:

“教授。”

我按下接聽鍵,略帶嘶啞的低沉聲音通過電流直傳到心裏:“下班了嗎?我在你們電台對麵。”

雨後清寒的氣息中浮動著初綻的花朵淡香,在對麵的路邊,玉蘭樹在路燈下捧出一樹金色剔透的酒盞,我愛的那個男人,在樹下向我綻開清晰的微笑。

我幾乎是衝了出去,到了他對麵,卻隻是仰起頭來,喘著氣笑著看他。

黑色的瑪莎拉蒂在我們身側的路上打了個彎,向著沉沉的夜幕駛去。

我們的見麵,隻能是在黑夜,因為,我隻是,他見不得光的情人。

夜在我們緊緊貼合的身體中被揉碎,化作片片細碎而急促的喘息,他的吻一直向下向下,手不斷撫弄著我最隱秘的柔軟,在我模糊的呻吟終於不可抑製地溢出喉嚨時,他一個挺身進入,我在他律動的根莖上搖顫,猶如這個春天綻放的第一枚花朵。

在震顫最猛烈的時候,我感到有什麼發亮的東西在夜的黑幕上爆開,無數虛幻的光點在我眼前撲撲閃耀。

時間仿佛回到大三時那個初夏的夜,廢棄的小舞台上,他嘶啞的聲音與《紅字》中垂死的牧師無比切合:“海絲特?白蘭,上帝啊,他是那樣的可畏,又是那樣的仁慈,在這最後的時刻,他已恩準我——為了我自己沉重的罪孽和悲慘的痛楚——來做七年前我規避的事情……”

我含著淚水撲進他的懷抱。

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們已經倒在破舊的舞毯上,燈光透過幕布上的破洞散落下斑駁的光點,恍如爍爍的星光或者流動的螢火,我在痛楚又歡悅的悸動中眼前一片閃耀的迷離。

那年所謂的師生共演一台戲慶祝S大百年校慶的排演,讓我終於知道,這個我從一進校就仰慕到幾乎膜拜的男人,文學院最年輕的外國文學教授和博士生導師,在女生宿舍的臥談會上被意淫了無數次的優雅男人,竟然,也不能自已地,愛著我。

我感到自己幸運地如同登上珠穆朗瑪峰的奧運火炬手。

我們在一起三年,直到今天他在我心裏仍然是神祗一般的存在,而我隻是他神殿裏有幸被選中執起一支火把的女仆,我喜歡尊敬而眷戀地叫他“教授”,每次他出現在我麵前我就會心跳加速魂不守舍,他的身體剛剛覆上來我就已經濕潤地要流出蜜汁……

如果周蕊蕊看到我在他麵前低眉順眼含羞脈脈的樣子估計能惡心上好幾天。

“維克多利亞,”他嵌在我的身體裏遲遲不肯抽離,伏在我的頸窩呢喃我隻屬於他的名字,那是我大一時演的一個前蘇聯著名短劇中女主角的名字,他總說我和她一樣的純潔善良,與人無害。

我在他的聲音裏聽出一點不安的信號,猶如暴風雨來臨前最初的悶雷。

但我什麼也不願想,隻是用臂膀牢牢地箍住他。

我早有準備卻又惶惶不可終日的那一天,遲早會來到。

我醒來的時候他正靠在窗邊,臉在繚繞的煙霧裏有些看不真切,但我知道,除了前額的發際線略微地向後推了些,他的身材和臉龐,都不像是過了四十的男人。

“教授——”我向他伸出手去。

他立刻掐滅煙頭坐到床邊,手揉揉我頭頂的亂發:“小老鼠,又磨牙了。”

我不好意思地靠在他胸口,淡淡煙草味融在成熟男人厚重的氣息裏。

他的胸腔在甕甕地顫動:“維克多利亞,我們,就到這裏吧。”

我像一顆在陽光下被蒸發的露珠,整個生命瞬間枯竭。

他低啞的聲音裏滿是歉疚:“我用我父親的名義買了套房子,過兩天去辦個過戶……我知道你一直省吃儉用想在市區有個家。”

“不用,你並沒有欠我什麼,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我鎮靜地說。

心上像被砸出了一個小洞,還沒有完全粉碎,蛛網一樣的裂痕在猙獰地四散蔓延。

“還是盡快去辦吧,她很快就回來了,再見麵……就不方便了。”

我不忍地看著他為難到有些無措的神情,印象中這個男人永遠篤定沉穩仿佛君臨天下。

我迅速地套上衣服,從背後環住他的身體,說出《紅字》中海絲特?白蘭最後的台詞:“我們不能在一起度過我們永恒的生命,但我們已經用所承擔的一切悲苦彼此贖救了……”

“你……還記得。”他歎著氣抓住我的手。

“我會忘記。”我很快地說。

然後,不等他回答,我鬆開雙手,推開門走了出去。

陽光亮得晃眼,心上的裂縫嘎啦啦地擴散,終於不堪負荷地裂成一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