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陽光漫到床上,淩亂的絲質被褥上浮動著慵懶奢靡的金色光澤,淩舜暉已經不在身側。
我一頭豎了起來,胡亂地披起睡袍,無意間瞥見床頭櫃上還沒蓋上蓋子的藥瓶。
看看淩舜暉不在衛生間,我快速地拿起手機,打電話我怕聽不清楚,直接給程耀發去了短信。
看到我的名字他立刻警覺地回複:“舜暉怎麼了?”
我告訴他昨天晚上淩舜暉撕裂心肺的痛,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
屏幕暗了好一會兒,才又亮起來:“可能會越來越嚴重,止痛藥對他已經沒有什麼用了。”
我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掌心清楚地感覺到牙關在咯咯地打顫。
疼痛如同睡在他身體裏的魔鬼,隨時會醒過來瘋狂地撕咬他的身體,侵吞他剩餘的生命。
可他還在那樣輕描淡寫地對我說:“有你在身邊,已經沒那麼痛了了。”
我把眼淚咽下去,我真的連落一顆淚的時間,都不能再浪費。
我邊係睡衣的帶子邊跑下樓去,正在擦窗的芳嬸看到我,笑著往開放式的廚房指了指。
窗邊的男人穿著純色的柔軟羊絨套衫,手裏抓著一個紫砂的鍋蓋,臉微微前傾著半掩在鍋台繚繞的細白熱氣裏。
有陽光絲絲縷縷了散落在嫋嫋白煙裏,仿佛半透明的白絹上織進了五色金絲,虛迷而又綺麗,襯著他若隱若現的臉龐,簡直就像清晨醒來前的最後一個美夢。
“好香!”我深吸一下。
醇而不膩的雞湯香氣透著直達心底的暖意。
“來嚐嚐,鹹淡怎麼樣?”他用一把白瓷的湯勺舀起一口湯。
我湊過去抿了一口:“好像有點淡。”
他也抿一口:“我覺得差不多,別吃那麼多鹽,容易三高。”
“好,聽你的。”我趁勢在他麵頰上親一下。
“快去洗漱,麵爛了就不好吃了。”
“雞湯麵?啊,有福利啊!”我誇張地叫。
“嗯,隻要乖,天天有。”他把我轉了個身推向盥洗室。
早餐後他叫鍾樹準備車,說是要去看個中醫。
車子開到一條城市深處的幽長小巷,沒有辦法再開進去,淩舜暉和我一起下車步行,他走到微微喘息,才停在一個幹淨古舊的小院落門前。
醫者是個清臒健朗的老人,診室掛滿蒼勁有力的書法卷幅,褪了色的木幾上堆了一摞泛黃的醫書,
他微笑地指著木幾前的一張方凳示意:“請坐。”
我正要扶淩舜暉坐下來,卻被他輕輕按在凳子上。
老人開始把脈,還詢問了些我耳朵的狀況,我才知道他是帶我來治療耳朵的。
診完脈他和淩舜暉低低地交談,我聽不清楚,隻覺得心裏抑製不住地緊張,我從小很少生病,每次看醫生必然心驚肉跳,心理承受能力實在很差。
過了一會兒居然看見老醫生取出一個木盒打開,裏麵整整齊齊排著幾行銀針。
我頭皮一陣發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是幹嘛?要紮針嗎?”
“是針灸,”淩舜暉穩住我的身子在我耳邊說,“昨天晚上我和範院長在網上交流過,榮老先生是範院長父親的朋友,專看耳科,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紮在哪哪哪裏?”我喉嚨都在發抖。
“應該是後腦。”
“下次!下次行不行?我我……我想上洗手間!”我嚇得簡直就想尿遁。
老醫生倒是聲音洪亮:“受不了這個痛的話,吃藥調理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時間長短就不得而知了,針灸的話,不間斷連續個九天,我有這個把握。”
我嚇得還是有些稀裏糊塗,淩舜暉突然握緊我的手:“小岑,我想,看到你的耳朵恢複。”
我在心髒一記狠狠的抽痛中冷靜下來。
他要看到我的耳朵恢複,他是怕他等不到那一天,我不能讓他在憂心中無止境地去等待那個不得而知的結果。
我避開那些銀針的寒光,全身緊繃著坐了下來,表情悲壯地牢牢閉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