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下針吧。”
嘴上很幹脆,心裏總還是忐忑,老人扶住我的頭時我猛地震顫一下,手心裏已經開始出汗,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觸到我的頭皮我殺豬一樣叫了出來:“啊……痛啊……”
“還沒紮呢!”淩舜暉大步跨過來,蹲在我麵前哭笑不得。
我苦著一張臉看他,眼淚含在眼眶裏。
“很害怕?”他征詢地看著我,頓一頓,轉頭抱歉地對著老人:“要不,還是開藥吧。”
“不,針灸,我要針灸。”我急切地製止他,“我挺得住!”
他眼裏滿是不忍與歉意,輕輕地靠過來,撫著我的背讓我貼在他的懷裏。
針紮在後腦的恐懼超過了痛覺,我每一寸肌肉都僵硬起來,閉著眼睛像在承受著難以抵禦的酷刑。
因為怕影響下針的精準度,他抱住我一動也不敢動,隻用指尖上一點點力量在我背上小心地撫摩。
我的手像藤蘿一般緊緊攀附在他身上,一點都不敢放鬆。
他的氣息那樣的深邃,他的身體那樣的真切,這一刻,我是那樣那樣地需要他。
而不知道哪一天,這一切,都會變成虛無。
借著不能再掩飾的恐懼,我終於讓淚水肆意地奔流,就像突然打開了蓄水的閘門,洶湧而來的潮湧幾乎要衝垮我最後一道堅強的堤壩。
“針要定十五分鍾,受得了嗎?”他輕輕鬆開,驀地看到我的臉,好氣又心疼,“怕成這樣?好勇鬥狠的精神哪裏去了?”
我用力拉緊心上那道軟弱的閘門,碰碰頭上的針,像個小孩子一樣向他攤開手臂:
“我是天線寶寶,我要抱抱,抱抱。”
他笑著搖搖頭,又靠上來把我擁入懷裏。
好像隻有那樣地貼近他,才能安心。他在一天,這個世界上,他就是我,全部的倚靠。
以後每天過去老醫生就自動準備好了兩張椅子,讓他抱住我再給我下針。五六天後好像耳邊一直堵著的隔膜被慢慢掀開,腦子也覺得清明許多。
期間淩舜暉去醫院做過一次檢查,醫生讓他馬上開始化療,他跟醫生商量推後了幾天,等我的九天療程全部結束後再進行。
我問了程耀會不會有什麼影響,他並沒有預料中的怨怒,隻是低沉地回答:“化療或許能延長生命的時間,但並不能提高生命的質量,這個時候,一切都讓舜暉自己決定吧。”
第八天的進步雖然不是太明顯,但我對完全恢複已經充滿了信心,一回家就拉著他給我做測試:
“說,我愛你,小聲點,再小聲點,再小聲點……”
直到他完全在擺口型,我還在大聲驕傲地宣布:“嗯,聽到了,聽得清清楚楚!”
芳嬸笑著過來叫淩舜暉接電話,接完電話,他剛剛愉快的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小岑,今晚表姐要和我們見個麵。”
“好。”我略有意外地點頭。
表姐挑選的地方大概是個會所,人很少,環境如她一樣的清麗優雅。
她微笑著告訴我們,她馬上要去希臘,那裏一個時裝品牌已經和她談妥了專職設計的合約。
她又清瘦了些,精致淡雅的妝容,得體的衣裙襯出纖挺的身形,從對麵看過去根本不像有殘疾。
“太棒了,那麼美的國度,那麼浪漫的職業,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我是真心地為她高興。
淩舜暉也慶賀似的喝了一口紅酒,但是我看出他的興致並不高。
她下周就會離開,出了會所她抱抱淩舜暉:“舜暉,不用來送我,好好保重。”
又看看我:“照顧好小岑。”
她是真的了解淩舜暉,知道他任何時候都不願表現出自己的孱弱。
我很受用地笑笑:“他都把我當個小孩子在寵。”
他敲敲我的頭:“色厲內荏的天線寶寶。”
表姐仰著頭看我們,眼睛映著夜燈,如有水光流轉:“你們這樣幸福,真好。”
我攥緊淩舜暉的手由衷地大力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