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路線上碾轉了十多天,為了躲避搜捕而換乘著各列向東行駛的短途列車,中途在北海(伊爾庫茨克)搞了張偽造的身份證明,在那上麵我用了化名--****婭。
離開北海之後,一路南行,向著那被稱為中原的地方進發--那裏是這個龐大帝國的政治和經濟中樞,而我相信那兒也將是革命的火山口。麵對著眼前那一望無際的平原,我的心情再一次被激蕩起來。並不是因為感歎這草原的遼闊,而是一路上的所聞所見深深地刺痛著我的心。
過去對於我們這裏西部窮鄉僻壤的人來說,東部一直意味著繁榮、富裕和文明,可我這一路上過來並沒有看見貧窮有絲毫減少的跡象。經過那一座座山脈、一片片平原,任何人都會感慨大地之寬廣、物產之豐饒,足以供所有人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可所經之處勞動者永遠是衣衫襤褸,那些不勞而獲者卻是衣著光鮮,我現在終於開始明白了,那些所謂的“文明”原來是屬於不勞而獲者的、是屬於強盜的“文明”。
“瓦蓮莉婭.安德烈耶芙娜.梅爾庫諾娃,你應該站在哪邊?是那些衣衫襤褸的、粗陋不堪的野蠻人一邊,還是那些衣著光鮮、華麗高尚的文明人一邊?你屬於哪一邊?”意識深處有一個聲音在拷問著我。
我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出母親那雙因為操勞而結滿繭子的手,昏暗的油燈下日複一日地做著那些針線活,從早做到晚也僅有幾個銅板的微薄收入。
接著又浮現出了那些兒時的玩伴、那些情同姐妹的好友,她們中許多人去了大城市後就再無音信……就這樣我又回想起了更多,許多場景不斷地湧現出來……二年前瓦洛佳帶著我走訪工人居住區,那些低矮的木頭棚子裏竟然住著一家六口人,那些男人和女人們木納的表情、拘束在角落裏的孩子們那可憐巴巴的眼神……“難道居住在這樣的環境是我們的錯?”後來瓦洛佳在工人集會上這樣問著在場的所有人……在那遙遠的Sibirya小村莊,那些淳樸善良的居民,過早承受命運不公的小柳達……在火車上,那些對生活幾乎就要絕望的士兵們……一路上所看見的那些衣衫襤褸、忍饑挨餓的農人們。
“我想我屬於‘野蠻人’這一邊,我就是這麼個‘野蠻’的人,我渴望著毀滅這個‘文明人’的世界,把它徹底地毀滅幹淨!”我這樣對自己說道。
明確了自己的歸屬,前方的道路更加清晰,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應該開辟屬於自己的曆史--人民的曆史!
離開北海後又經過了十天的旅程,我來到了此行目的地--上海,這裏是社會民主黨進行活動的主要城市,大量的產業工人使這裏的文化相對於京城更偏向於進步和革命,我知道有大量黨的刊物是在這裏編輯和印刷的,雖然現在這些都是地下活動,可在這裏更容易遇見和認識同誌卻是毫無疑問的。
伴隨著出站的人流來到火車站外,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我還是被眼前大都市的繁華景象所震驚。那密集湧動的人潮,各色衣著的行人,大街上穿流不息的汽車,就在我的大腦還來不及對所見到的事物作出反應的時候,視線已經移向了那些掛在高樓上閃爍不停的霓虹燈,然後是那一幢幢高樓,它們的樓層和高度……心裏除了驚歎還是驚歎,我甚至開始懷疑這裏與我過去生活的地方是否處於同一個世界?
有些盲目地走在大街上,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心情,現在我開始明白以前經常所說的大工業時代的含義,這些東西隻有自己身處其中才會有所領悟。否則對於我這種生活在西部邊陲的人來說,這些詞彙隻是書本上的符號罷了,對工業化的理解隻限於火車、電報這少數幾樣東西。
伴隨著腦子裏的紛亂思緒,自己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處路口,看著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我開始茫然起來。
“我該去哪兒?”呆立在路口不知所措地問著自己,到並不是說我沒有目的地,隻是現在完全不認識路。
我從口袋中摸出一張紙條,這上麵記著我要找尋的一家社會民主黨刊物的地址。本來在烏拉爾搞活動時也沒有特別留心,經過這麼長時間後就隻記得這一個地址了,而且我也不敢確定記得一定準確。甚至很多情況下這些地址也是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