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點了點頭,接下去講道:“在我10歲的時候,當時我父親是一位機械修理工,雖然工作很辛苦而且收入並不多,但是由於屬於技術工種,那份工作還算穩定。拜父親所賜,我們家的生活即使過得緊巴巴的,也還能維持下去,甚至逢年過節偶爾能夠添置些家什。在家裏父母很疼愛我,雖然他們的沒受過什麼教育,我母親甚至不識字,她卻會講很多有趣的故事給我聽,要知道那些都是從外婆那裏口口相傳下來的。家裏還有個長我6歲的哥哥,他叫亞曆山大,時常保護我這個妹妹不受別人欺負,那時候鄰居家的孩子中間我也算是有號召力的大姐頭呢。”
“原來姐姐也有幸福的童年。”莉薩在發出感慨的同時卻有些心不在焉。
而我則繼續講下去:“幸福都是短暫的,在那年夏天,父親因為酗酒後與人打架,被人用刀捅穿了肺部,等我和母親趕到時,他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那天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的血--自己父親的血……自從父親去世後,家裏的生活就沒了著落,母親起早貪黑地忙著永遠也幹不完的針線活,而我則失去了和夥伴們遊戲的時間,要為母親分擔家務,第二年哥哥應征入伍,家裏隻剩下我和母親二個人。失去了哥哥的保護,身上穿的也沒有以前那樣體麵了,往日的夥伴們逐漸疏遠我,有些人開始欺負我,罵我是沒爹的野孩子。那段時間也許是最令我感到孤單和無助的時候,甚至要超過在流放地的日子。
也就是在那時我參加了教堂的唱詩班,在那裏結識了一位跟我同齡的女孩子,她叫娜達麗婭,我們二個小丫頭很合得來,因為她和我一樣來自窮苦人家,她父親是一名鐵路工人,而母親在她出生的時候便去世了,可以說我們是同命相連的夥伴。也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瓦洛佳,這你是知道的。第二年我和娜達麗婭一起升入教會中學,離開了家鄉戈爾諾夫。對於我們這樣家庭的孩子,能夠念上中學是很不容易的,雖然教會中學並不收取學費,但是家庭負擔仍然不輕,於是我和娜達麗婭就整天盤算著去找地方打臨工以減輕家裏的負擔,為此也拉下過一些功課,每次回去都遭到母親不少責備。有一次回到家中,見母親獨自坐在床前一言不發地望著家裏唯一的一張桌子,地上是散亂的毛線和織了一半的圍巾,我知道那是母親為今年就要複員回家的哥哥編織的,接著我看到了桌子上擺放的信封和掉落在桌腳的信紙,我跑過去俯身拾起信紙,掃了一眼標題,很快就意識到已經發生的事。從那以後家裏就隻剩下母親和我二個人了。”
“生活就是這樣,殘忍地奪走你可以依靠的事物,逼迫你去麵對它。”我擦拭著手中的煙鬥,仿佛在撫慰自己的心靈。
“可生活也並不全是無情的。”莉薩開口說道。
“是啊!”我肯定了她所說的,“那段時間我讀了瓦洛佳拿給我的幾本馬克思主義入門的小冊子,他告訴我這是真正的福音書,於是我就把它當福音書來讀,讀著我就發現這與福音書不同,福音書裏找不到生活的答案,在這些書裏卻能夠找到。那時真得像著了迷一樣,越讀越覺自己不應該是受命運擺弄的木偶,而應該成為能夠決定自己命運的人。我常常躲在學校後麵的小樹林裏如饑似渴地閱讀著所能找到的進步書籍,後來娜達麗婭也加入了進來,我們常常一起討論著書中的內容。當瓦洛佳來到靖西府工作時,我們就不放過任何機會地向他提出各種問題,直到他也答不上來為止。
作為十來歲的女孩,那時候對於男孩子有了一種朦朧的感情,我和娜達麗婭都喜歡瓦洛佳,我們總是開玩笑說以後要嫁給那樣的男人。有一次在小樹林裏,娜達麗婭悄悄地告訴我,瓦洛佳應該屬於我,因為我失去得比她更多,自那以後她便總是回避著瓦洛佳,讓我有更多地機會與瓦洛佳單獨相處。瓦洛佳察覺了這一變化,他問我娜達麗婭的事,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瓦洛佳聽了後臉色變得像西紅柿一樣,他解釋說一直把我們當作同誌和小妹妹看待。那以後娜達麗婭還是有意與瓦洛佳保持距離,後來我們被開除出學校,我留在靖西府參加宣傳工作,娜達麗婭則回到了戈爾諾夫,接替她病重的父親成為一名鐵路工人,這些年裏我們一直保持通信聯係,直到前年聽說她因為掩護同誌逃跑而被捕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