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裏楊波上校是在心神不定中度過的,艦隊司令部要求其所屬的艦隊暫時駐泊舟山。可西蒙諾夫卻提出把戰艦駛回吳淞,因為他覺得將要發生變故。
政委的擔心並非毫無根據,至少從艦橋上用普通的8倍望遠鏡就能夠看見--不遠處的碼頭上空無一人,原先停泊在那裏的魚雷艇也不見了蹤影。另一方麵,自從錨泊在此後基地始終沒有派人來聯係。
“我們派去岸上的人回來了麼?”看著在窗邊張望的西蒙諾夫,楊波焦急地詢問。
“沒有,他們靠岸後進徑直去了基地大樓,才剛進去一會兒。”西蒙諾夫放下望遠鏡,轉過身來說道。
“是啊,我都忘了,才去了不到20分鍾。”楊波笑了笑,他把頭靠在椅子靠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像是在思考問題,又似在發呆。
戰艦靜靜地錨泊在舟山基地碼頭與大盤峙島之間的水麵上,從這裏可以眺望不遠處的竹山,那裏修建有海防炮台,與西南方二十多裏外的大榭島炮台一起,構成了扼守這一片水道的嚴密火網,此外在南邊的大貓島上還設有炮兵觀測所,同炮台之間鋪有水底電纜,可協調二處的火力。
這一帶建設海防工事的曆史可以追溯16世紀的明代,當時是為了對抗頻繁襲擾中國沿海地區的倭寇。雖然在明末的戰亂和漢政權建立初期海防曾一度被荒廢,但18世紀後期在東方擴張的歐洲人使帝國開始重新關注海防,即便這種關注帶有間斷性,安裝青銅大炮的炮台還是在19世紀30年代修築竣工,不過在幾年後的中英鴉片戰爭中,英國軍隊輕易就攻占並摧毀了過時的炮台。到19世紀60年代,隨著洋務運動的展開,作為建立近代化海軍的一部分,漢帝國開始利用西方工程技術重新構築海防工事,從這以後經年累月的改造和加固使得這些海防工事日趨完善。1883年中法戰爭中,法國遠東艦隊由於鹵莽行動而招致慘重損失,由此也充分證明艦隊無法從海上突破構築嚴密的岸防火力。到19世紀末,這裏的二處炮台分別添置了6門45倍口徑254毫米海岸炮,在1912年又在鋼筋混凝土工事上安裝了2座為戰列艦設計的三聯裝炮塔,每個炮塔安裝有3門1909年型50倍口徑305毫米重炮。也就是說,這裏的岸防火力可以壓倒一艘戰列艦,而且由於山體和工事的屏蔽,水麵上的戰艦很難命中這些炮位。
上個世紀末曾經有人斷言20世紀的戰爭是火炮戰爭,至少眼下進行的這場世界大戰已經證明了這一點,無論是在歐洲還是在亞洲、無論是在陸地還是在海洋,這些用最新技術製造出來的由金屬管子和架子組成的龐然大物,正在以前所未有地效率把有生命的或者沒有生命物體撕成碎片,並以此證明他們所具有的技術含量。比如,150公斤由上好的絲綢包裹的硝化纖維,在密閉的金屬容器中爆炸,將自身重量三倍以上的彈丸加速到每秒800米,使其飛行10000多米距離,並擊穿300多毫米的高強度鋼板,再把鋼板背麵的東西攪個天翻地覆--這些就代表了人類文明的最高成就。相對於大炮帶來的傷亡,操縱它們的炮手卻很少能夠觀測到自己的戰果,這是因為間接瞄準技術的成熟和普及,使得火炮可以用更高的彈道打擊更遠距離的目標。大戰中的士兵們時常感歎遠程炮火是死神收到的最新禮品,要知道就在十年前,對於許多炮兵軍官來說間接瞄準還是天方夜談,然而現在他們正拿著話筒向部下指示要炮擊的坐標方位。大規模地殺戮,卻不用承受血腥的感官衝擊,以至於使人覺得開炮並不是什麼大不了事情。從來沒有一個時代,能夠將殺人所帶來的心理負擔降到如今這種輕微地程度。
就在艦隊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竹山炮台的炮瞄儀已經將每一艘戰艦的停泊位置轉換為坐標參數,傳遞到了炮位上。那些巨大的炮口正在炮手們的操縱下靜靜地指向早已標定好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