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入江奏多,請多指教。”身邊那位漁夫帽男生歪頭微笑並伸出右手的同時,手機響起短信提示音。我覷一眼,是個陌生號碼:【能這麼整到入江前輩的人,你是第一個。】視線越過男生肩頭,發現遠處已回到冰帝看台的月野遙正朝我揮舞手機——之前分別時她向我要過手機號碼,我點頭示意,算作應答。

“水穀信,幸會。”或許有冰鎮汽水的低溫加持,入江的手掌比他整個人表麵看上去有力量得多。

我不明白月野遙的短信在指先前哪件事,印象裏,自己一直保持著基本禮貌,於是回複了句不大相幹的話:【他似乎挺喜歡那款汽水。】恰巧此時,入江手中的易拉罐被幹脆利落地扔進旁邊垃圾桶,依罐子和桶壁清脆的撞擊聲音判斷,飲料一滴不剩。我有點得意,從信息編輯麵板刪除“似乎”一詞,摁下發送鍵。

十六夜前輩的比賽剛結束第五局,比分1-4,冰帝廣末璃子領先,雙方正進行短暫休息,準備換場進入下一局。今天廣末璃子狀態奇佳,不但開場逼出十六夜的“惡魔化”狀態,且幾乎完全壓製對手,一邊倒的比分就是最好證明。我與入江奏多並肩坐在立海大看台最上方的一處角落,能一覽無餘場內情況又不引人注意,由於稱不上合群的性格,在網球部的兩年來我已練就迅速從人群中找到一片清淨地的本領。左下方啦啦隊裏爆發出一陣熱烈討論,說話人因過分自我陶醉,未注意不遠處身穿正選隊服的我,忘記控製說話音量:“女網隊究竟行不行啊!傳聞不是和幸村大人帶領的男隊一樣,擁有全國級別的實力嗎?上一場比賽就輸得那麼難看,這一場還這樣,太丟‘王者立海大’的臉了!虧我們大熱天過來完成隊內任務,以為總算能和男網隊的一眾大人有親密接觸呢,結果曬得要死還什麼都沒有……”

“立海大附中呐……久違的名字了!無論男女網球隊,在我上國中時就製霸整個關東地區,那時中學生網球聯賽還沒有全國大賽呢!”入江的誇張語氣吸引了幾名啦啦隊員的注意,當她們目光落在我的隊服上時,我感受到一絲令我愉悅的尷尬迅速在這片看台蔓延開。賽前部署時,兩位向來持重的部長皆篤信十六夜上單打二穩贏。這並非妄自尊大,部裏針對十六夜“惡魔化”狀態的一次又一次引導性訓練正是為突破如今場上局麵打基礎。可笑的是局外人一口一個“王者立海大”,卻根本不了解她們敬仰的“幸村大人”為團隊通向王者桂冠早早鋪設好一條怎樣的道路。

“多謝。”我輕聲對入江道。入江聳聳肩:“隻是感歎而已,畢竟對‘立海大附中’和‘關東大賽’兩個名詞印象實在太深刻。”

“哦?有故事?”

“比賽繼續,請雙方選手入場。”入江開口說話的刹那,廣播內裁判通知聲突然插入,利利索索砍斷話題,精準得讓我有種是被安排好的錯覺。他衝我微微一笑,無聲指指我的手機。我低頭查看,又一條來自月野遙的短信:【75-77。這便是故事的結局。】——莫名其妙。

“以那種拚命狀態能堅持下去嗎?”不想便知,入江指的是十六夜。

“會贏。”我緊盯步履沉重卻依舊高昂著頭的十六夜邁入賽場。這句話也是我打完單打三收到的第一條短信,來自十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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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君手術當天,男隊以2-3在關東決賽負於東京青春學園,立海大附中男網隊的關東16連霸被終結。萬幸,手術成功。

“……絕對會在下次的全國大賽上一雪前恥……”病房內隱隱傳來真田副部長的聲音。

“能請你先回去嗎……我不想再聽什麼下次下次了!”

短暫的靜默。病房的門被拉開又合上。門內撕心裂肺的嚎叫。另一陣冗長的寂靜。稀稀拉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到遠。我躲在樓梯口的昏暗角落,避開離去的男隊正選全員。從樓道懸窗向下望,不多時,他們的身影出現在視野,彙入烈日愈行愈遠。我向前邁了幾步,站立在病房門前的走廊,與病房中的人一道聆聽時間死去的聲音。

將右手置於門板幾秒,放下,再舉起,如此反複幾次,終沒勇氣發出半點聲響。我淺淺的呼吸,鼻息被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浸染,噴薄在門板又撲上我的臉,漫著一股滲透肺腑的寒。我不由打了個冷顫。就在此時,門開了,我與幸村君幾乎臉貼臉。

他臉色蒼白,唇色淡得幾近與肌膚融為一體,眼睛眨也不眨,看上去正直勾勾盯著我,瞳孔卻沒有聚焦,灰白相間的條紋病號服,樂福鞋。最初兩三秒,他尚保持往出走的動作,僅憑下意識停住腳步,臉現困惑,似乎沒反應過來目前的狀況。兩三秒後,他應是總算掌握當前處境,後退兩步,與我拉開一個相對舒適的距離,低頭輕聲道:“借過。”語調平緩,不帶任何情緒,仿佛在對一棵樹、一朵花說話。說罷,在我退開的同時側身而過,右手扶牆,傴僂著肩緩緩走向樓梯口。自未關的病房門向內望,乍眼間一片暗沉沉的灰色。房間不算大,最顯眼的莫過於懸於鐵架單人床頭的巨大壁掛式金屬醫療設備,除此之外,隻有一張病床、一個木質立櫃和一張可供兩人坐的布沙發。房間盡頭米色窗簾半掩,簾布上投影出一盆植物的影子,看輪廓八成已經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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