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小說的風格分析
專題餘華論
作者:王海豔
餘華作為中國現當代小說的領軍人物之一,一度以《許三觀賣血記》贏得讀者和批評界的廣泛關注。但自1995年完成了這部作品之後,人們就沒有看到關於餘華新作的消息,更多是他發表在《讀書》《收獲》上的隨筆,直到小說《兄弟》的誕生才讓讀者又將餘華和長篇小說聯係在了一起。從1995年到2005年,餘華從講述“許三觀賣血記”的殘酷社會終於轉到了“兄弟”之間的人性探討。他的小說創作究竟經曆了什麼樣的變化?十年的砥礪對餘華小說風格究竟有何影響?這都是筆者在本文中試圖解答的。
一、先鋒文學對餘華文學風格的塑造
20世紀80年代,餘華與馬原、蘇童、北村等人一起出現在中國當代文壇。他們為當時的文壇帶來了一股新風,以截然不同的表現對象和表現手法呈現了小說的新麵貌,旋即引起了80年代文學改革的浪潮。當時的文學批評界曾對他們冠以名目繁多的稱謂,發展到現在,餘華等人所掀起的文學浪潮已經成為中國當代文學不可或缺的構成要素之一。我們應該認識到,任何一位作者在初登文壇之際都會嚐試著模仿某位或幾位作家的創作,力求從中獲得從事文學創作的不二法門。最終,人們意識到這一批作家的精神源頭來自於西方的先鋒文學,他們將先鋒的精神和先鋒的價值融入到中國文化的曆史背景,才最終孕育出具有中國特色的先鋒文學。“隻有在一種先鋒派已經不複存在,隻有在它已經變成先鋒派的時候,隻有在它已被‘大部隊’的其他部隊趕上甚至超過的時候,人們才可能意識到曾經有過先鋒派。”
餘華的文學創作正是中國早期先鋒派文學中極為重要的代表,從形式上而言,《十八歲出門運行》是餘華嚐試先鋒寫作的開端。但是進入到20世紀90年代之後,餘華的創作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人們似乎很難在他的作品中感受到先鋒文學的蹤跡。取而代之的是《活著》《許三觀賣血記》《兄弟》等作品中湧動的人性元素,似乎餘華的小說正在向傳統小說的模式回歸。我們應該努力從餘華小說創作的本質層麵進行分析,“餘華這兩個階段的創作主要采用的都是主觀表現的方法以及抽象化、寓言化、陌生化的藝術手段,都放棄了對現實生活的模仿,竭力表達主觀上的真實,並一直不懈的拷問人性的本質,展現生存的困境”。
我們不能單純根據餘華小說表現對象的差異就斷定他的創作風格發生了轉移,就本質層麵而言,他依舊延續著先鋒派的創作思路。
在餘華的筆下,對於現實世紀的描繪僅僅是他展現心靈世界思考的一種手段。當他逐漸意識到個體生命的經驗性獲得並不能真正理解客觀世界時,世界的“本質”就會被遮蓋起來。此時,我們必須努力回到每一個行為個體的內心深處,隻有從那裏去尋找獲得精神撫慰的力量才能幫助我們以更為真實的方式去感受世界,而這一切正好是餘華小說一以貫之的奮鬥目標。我們可以將餘華的創作歸納到表現主義的範疇中加以考量,所不同的是他沒有遵循中國文學自五四運動之後的創作模式。在餘華的作品中,我們往往找不到直觀可感的客觀描寫。他大膽地將心靈世界的刻畫與客觀現實的表現結合在一起,使得最終呈現在讀者麵前的文字在字裏行間滲透著血的震撼。
中國讀者基本是在現實主義小說的氛圍中成長起來的,盡管現實遠比文學更為殘酷,但人們往往會忽視現實中存在的可怕一幕,更願意相信文學塑造的恐怖景象。餘華的小說就具有如此的審美效應。他在《許三觀賣血記》中對於賣血者、血頭的刻畫近乎血腥,的確是表現了中國社會真實,卻遠遠超越了人性的殘酷。從先鋒文學語境中走出來的餘華學會了運用超越中國讀者的接受模式和理解範式的手段去展現人類的心靈世界。他在自己作品l中所表現的一切都是不能被當時的讀者和批評界所理解的,人們很容易將其定位為先鋒派。但究其本質而言,我們卻可以把餘華的文學創作視為用表現主義的手段維係起來的客觀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