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秘方
紀實天地
作者：楊大忠
臨床會診，派出所長得了怪病
2009年臘月初八，是湖北省施州縣葫蘆鄉集鎮的熱鬧集日，鄉親們紛紛來到鎮上忙忙碌碌地購買年貨。街上摩肩接踵，人頭攢動，此時正是小偷活動的頻繁時刻。像往常一樣，葫蘆鄉派出所所長鄭春帶著兩個民警在街上巡邏維持秩序。突然，鄭所長感到周身不適，腰背肌肉像針紮一般疼痛，四肢酸麻麻的全身無力。鄭所長有些納悶兒，難道是在街上轉來轉去走累了？可我今年才三十五歲，身體怎麼垮得這麼凶？病說來就來了？
過了一星期，鄭春一頭烏黑的頭發也脫落了，然後從臉上、背部開始脫皮。鄭春心驚肉跳地想：難道我也得了那種怪病？此前已有五人死於這種可怕的“怪病”啊！
前年八月四日下午，葫蘆鄉信用社主任王鐵貴正在單位上班時突然起了急病，渾身麻木酸痛，被送到醫院治療，醫生查不出病因，隻好吊瓶輸液。誰知十多天後，王鐵貴滿頭黑發陸續脫落，成了和尚腦殼，繼而神誌不清，說胡話，四肢抽搐，多次休克。又過了半個月，王鐵貴下半身癱瘓，大小便失禁。被病魔苦苦折磨了兩個多月後，王鐵貴撒手西去。
去年三月的一天，葫蘆鄉煙草站站長盧文山得了與王鐵貴一模一樣的怪病，在縣醫院裏治療了四十多天越發加重，回到家裏又苦熬了三個多月後被死神招安。此後半年時間，白水溝村二組的農民殷金槐、信用社會計黃會青等七名幹部和農民，相繼患上這種怪病，雖經縣衛生院權威醫生多人臨床會診，但一直沒有查出病因，導致五人死亡，四人臥床不起、半死半活成了植物人。
如果真的得了這種怪病，無疑是被宣判了死刑，就等著緩期執行了。想到這裏，鄭春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在驚慌恐懼之中，鄭所長走進鄉衛生院治病。衛生院院長王華山發現鄭春患的又是王鐵貴那種怪病絕症，禁不住心驚肉跳：近幾年葫蘆鄉怎麼總出現這種奪命怪病？這究竟是什麼病？難道是醫學史上的又一道“哥德巴赫猜想”，無法破譯的難解之謎？王華山院長立刻十萬火急地向縣衛生院、縣衛生局上報。縣衛生局指示，立即將病人送往省城醫院救治，無論如何要找出病症原因。
由於鄭春在工作期間恪盡職守，破獲過多起刑事案件，將葫蘆鄉的社會治安管理得井井有條，因而受到領導多次表彰，立過兩次三等功，頗得縣公安局器重。鄭春性情活躍，愛唱歌跳舞，經常組織派出所的男女民警舉辦演唱會，將冷峻嚴肅的治安工作開展得生氣蓬勃，可謂公安戰線不可多得的文武雙全人才。得知鄭春患了重病，公安局指示要竭盡全力給鄭春治療。公安局局長顧大全親自用專車將鄭春送進武漢同濟醫科大學治療。
顧局長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居然親自送一個小小的鄉鎮派出所所長到省城治病，這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其實，顧局長心裏有想法。他懷疑葫蘆鄉連續發生的多起死人怪病，極有可能是壞人為禍，是一起犯罪案件。鄉下醫生難查病因，省城專家定能解密。如果真是壞人使壞，敢對維護社會治安的公安民警下手，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嫌疑人繩之以法。但是，診斷結果讓顧局長感到失望。
武漢同濟醫科大學的十多名專家和主治醫生臨床會診，經過精心檢測後驚奇發現，鄭春身體中含有一種特殊的金屬物質。據此分析認定是地方病，可能是葫蘆鄉的水土中含有某種金屬物質，由此導致多人患上這種奇異怪病。
現場調查，化合物質作祟害命
專家們將檢測結果報到省政府，省領導十分震驚。為避免更大範圍內的人民群眾遭受怪病襲擊，省委、省政府責令衛生廳、省防疫部門派出調查組實地考察，查出事實真相，然後對症下藥拿出防治措施。
省衛生廳、省疾病控製中心組織了專家學者八人調查組，來到施州縣葫蘆鄉。葫蘆鄉群山秀美，森林茂密，土地肥沃；清江河蜿蜒流淌穿鄉而過，土苗人民友好雜居，民風淳樸。
在顧局長的陪同下，在葫蘆鄉黨委政府和衛生院的大力協助下，調查組馬不停蹄晝夜工作，對葫蘆鄉病發區方圓十公裏範圍內的水源、土壤、植物進行檢測，特別是重點提取了鄭春、王鐵貴、盧文山、殷金槐等怪病患者居住地的水源、土壤和蔬菜、糧食作物，用儀器進行了反複的精密化驗、檢測。其結果表明，這些水源、土壤、植物中，根本沒有致人怪病的特殊金屬物質。調查組繼續窮追猛打，又深入患者家中，對病人長期使用的茶水和食品進行嚴格化驗檢測，他們想從這些普普通通的生活飲食中，查找出與怪病密切相關的金屬物質。可是，十餘天過去了，那些致人怪病的金屬物質，依然是猶抱琵琶半遮麵，千呼萬喚不出來，不肯露一丁點兒蛛絲馬跡。
一頭霧水的調查組成員們召開會議，經過分析研究，認為這種怪病極有可能是“人為投毒”，那特殊化合物，可能是投毒者製造的“毒藥”。回到省裏，調查組將調查結果向省領導作了彙報……
省委、省政府指示省公安廳立案偵查。省公安廳一封緊急傳真，傳到縣公安局長顧大全辦公桌上，上麵寫著一排排雷霆萬鈞的打印黑字：迅速立案，組織專班，查明葫蘆鄉“投毒案”真相；挖地三尺，必須將凶手捉拿歸案……隱憂變成現實，顧局長感到肩上壓力分外沉重。
呆在省城醫院裏的派出所所長鄭春，雖經醫生全力搶救，終因回天無力，越發嚴重，出現了神誌不清、說胡話、大天白日喊“有鬼”、渾身抽搐等現象。家屬隻好辦了出院手續，將鄭春接回家中吃藥治療。回到家中的鄭春，雙腿已經不能行走站立，下半身開始癱瘓，整天臥病在床，胡言亂語。
深挖細找，慢性殺手撲朔迷離
顧大全立即成立“葫蘆鄉怪病案”偵破專案組，自己任組長，從刑警中隊抽調十二名精兵強將任成員，奔赴葫蘆鄉，緊鑼密鼓展開偵查工作。
與此同時，國家公安部和省公安廳派出五名生物醫學專家，來到葫蘆鄉，先是對殷金槐四名怪病殘疾癱瘓者采取彩超檢查，發現他們身體中都異乎尋常地含有一種特殊化合毒物。專家們又將王鐵貴、盧文山等人墓地掘開，開棺驗屍，從死者屍骨中提取樣品，送到公安部鑒定，確認其共同死因，係某金屬化合物中毒喪命。
神秘化合物令顧局長和專案組感到非常棘手。此案非常特殊，可謂大海撈針無處下手。投毒人具體作案時間不明，發案現場不明，毒源不明，一切都像海市蜃樓虛無縹緲。而且，這種毒物有別於鉀氨磷、老鼠藥等毒藥，它在人體內慢性發作，使得中毒者症狀不明顯，不易確診，於痛苦折磨中慢慢中止生命。這種作案手段，別說在葫蘆鄉以往沒有出現過，就是在全省也從未有過。這個作案魔鬼能研究成這種化合毒物，於無聲中緩慢奪人性命，肯定是個文化較高的知識分子，聰明絕頂又毒如蛇蠍。是教師、醫生，還是國家機關幹部？專案組將葫蘆鄉的五百多名教師、醫生和國家幹部一一調查過濾，也無法確定嫌疑對象。
盡管偵查工作犯難，顧局長仍然帶領專案組民警迎難而上，對十名中毒者逐一調查，對五名死者的家屬、同事和朋友走訪調查，了解其生前活動情況和與他人的矛盾關係，對四名存活受害人發病前的活動情況、發病過程與他人矛盾關係詳細調查取證，居然發現了一個共同的情況：其中有八名中毒者都與信用社信貸員趙長慶有密切關聯和小小過節，都與趙長慶發生過錯綜複雜的矛盾糾紛。
比如煙草站站長盧文山，與趙長慶是高中同學，兩人素來密切友好。盧文山在鎮上開了一家煙酒店，由女兒盧雨雪經營，十分紅火。盧文山眼見湖南香煙在葫蘆鄉暢銷，有可觀利潤，便找到趙長慶說：“長慶，我倆合夥做香煙生意，你隻要投入五萬元錢，我保證你一年純賺五萬元。”
趙長慶吃驚地問：“什麼生意，能掙這大錢？比拾樹葉子還容易？”
“搞香煙批發，”盧文山神秘地說，“湖南常德的金芙蓉係列和雲南香煙，味道柔軟十分暢銷。就是本錢要大。你出五萬，我出五萬。一次拿上十萬元就能從常德批進黃‘芙蓉後’六十五箱三千多條，一條煙進價三十二元，能賣四十五元以上，可以純賺四萬元。一年隻進三次貨，每人就穩賺六萬元錢。”
真的？難怪說無商不富，做生意能賺大錢又來得快捷。自己幹信貸工作，辛辛苦苦幹上一年，完成了信貸收款任務，才能得到萬把塊錢的工資，還不如跑一趟煙生意錢多。趙長慶心眼活絡，立馬實施。他將單位裏的信貸公款支取五萬元同盧文山同赴常德進貨。初戰告捷，三十條煙一個月內就批發脫手，除去開支，趙長慶分得一萬八千元紅利。嚐到甜頭，趙長慶喜上眉梢，決心同盧文山幹三五年香煙生意，目標是紅利三十萬元。
可是，盧文山和趙長慶第二次進貨時，六十箱“芙蓉後”香煙在路途被工商所出名的“鐵包公”鐵傳統帶領巡邏隊截獲，以禁止“非法進口外地香煙”條例為杠將香煙全部查繳沒收，每人損失本錢五萬元。趙長慶大喊吃虧上了盧文山的當。為人霸道的盧文山說：“老子還不是損失了五萬元錢，做生意有賺也有虧嘛！”從此兩人關係開始惡化……
信用社主任王鐵貴堅持原則製度，對沒有完成上半年信貸任務的趙長慶進行處罰，扣除了他半年獎金五千元。趙長慶怒氣衝衝地同王鐵貴大吵大鬧。
白水溝的石匠師傅殷金槐是頗有名氣的建築隊包工頭，他承包了趙長慶的樓房建築，竣工時說萬丈高樓從地起，多算了一千五百元工錢，惹得趙長慶耿耿於懷。
趙長慶喜歡“鬥地主”賭博，有次被鐵麵無私的派出所所長鄭春帶民警抓住，沒收了趙長慶一千二百元賭資，還罰了他八百元……
南轅北轍，鐵窗羈押經濟嫌犯
顧局長和專案組不僅了解到這些情況，還了解到趙長慶畢業於醫科大學，天性聰明，喜愛閱讀科學書籍，喜歡刨根究底鑽研生活奧秘，是個怪才。在本世紀初，趙長慶利用業餘時間先後研發了“下水管彎道堵塞的疏通裝置”和“高壓線除冰淩裝置”。他帶著兩項成果到西安參加專業技術發布會，獲得國家專利。
趙長慶還在自家院裏一株柑橘樹上嫁接出了沙田柚和蜜橘。他將水泥拌入米飯中讓老鼠吃，使得二十多隻老鼠因肛門結石拉不出屎而活活脹死。他用細麻繩穿進針眼裏鑽進玉米粒中，用木樁釘在菜地裏，居然定住了鄰居八隻雞子。雞子將玉米吞食到胃裏，無法脫身撲騰撲騰鬧了一下午。讓人不解的是，趙長慶如此智慧聰明，但在本職工作上卻業績平平，與領導同事關係處得也並不融洽。他本應該分配到醫院工作，卻錯誤地幹上了信貸工作。
趙長慶有這等怪才，完全有可能弄出毒死人命的特殊化合物。趙長慶雖然被鎖定為“葫蘆鄉投毒案”的最大嫌疑人，但由於外圍調查找不到作案證據，專案組十分犯難。怎麼辦？在案情分析會上，顧大全心生一計，提出一個大膽設想，趙長慶有沒有其他經濟問題？如果有就采取旁敲側擊、引蛇出洞的辦法，先將趙長慶“指鹿為馬”，然後迫使其原形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