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野馬野馬,天黑回家(1 / 2)

野馬野馬,天黑回家

繁花

作者:既禾

高一那年,我遠沒有如今這般開朗熱情,羞於見人,怯於講話,所以在學校眾多的社團中,我最終選擇了校報,想著借當校園記者的機會鍛煉鍛煉自己。那一年的國慶節,市裏舉辦了一次規模盛大的青少年書畫大賽,很榮幸,書法組的第一名花落一中。校報接到了團委的采寫任務,要求以最大的版麵對這則新聞進行報道,而且要對冠軍進行全方位專訪。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采訪,直到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了陳則麵前,才恍然在分配采寫任務時學姐們臉上意味深長的笑。

陳則就是那次書法大賽的冠軍得主,大我兩級正讀高三,那時候,作為“初來乍到”的新生,我並不知道陳則有著比他的才華過無不及的桀驁,不穿校服不出早操,不開班會不讀學生守則,拒絕一切他眼中形式主義的東西,而他“率領”的蘭亭書法協會也是學校眾多社團中唯一不召開例會的組織。

找到他的時候,他剛拿著書法比賽的獎金和兄弟們大吃一頓。10月的午後,他逆著光站在我麵前,還沒聽我講完來意,就嬉皮笑臉地說:“喲,我這是要上報紙的節奏啊,可是我已經夠出名了,就別再給我增光添彩了哈。”說完就要走,提了提斜挎著的書包,一串鑰匙很配合地從側兜滑落。

畢竟第一次采訪,加上性格裏與生俱來的羞怯,找到他時我心裏就已經七上八下了,一被拒絕,更是麵紅耳赤手足無措。慌亂中我匆忙撿起了他掉落的鑰匙,小孩子一樣把手背在身後,無理取鬧地說:“你接受采訪,我就給你。”

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把初秋的陽光彈得更刺眼了。他丟了句 “小屁孩,鑰匙給你玩了”,自顧自從我身旁走開了。

不知道這串失去了籌碼意義的鑰匙要怎麼處理,也不知道完不成任務會有什麼後果,無可奈何之下,我轉過身追上了他的腳步,走一步算一步,說不定走兩步他就答應了呢。

那天,人人步履匆忙的一中,依舊有無數人看到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女生跟在流裏流氣的陳則身後,從食堂到籃球場,從書畫室到宿舍樓下……直到太陽斜斜地照下來的時候,他終於肯搭理我了。那時他剛剛從宿舍出來,手裏拿著一個袋子,看到依舊執著地 “蹲點兒”的我,他揚了揚手裏的東西,說:“我去澡堂,你還繼續?”我條件反射地點頭,隨即又一次麵紅耳赤,迅速地搖頭,旋即覺得不對,還是點了點頭。

所以,他從澡堂出來,再次見到了我。

所以,他大發慈悲地答應了可以回答我的3個問題。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練習書法為什麼接觸它有過哪些參賽經曆?你覺得書法有怎樣的魅力給你帶來了什麼樣的改變?你對蘭亭書法社有哪些規劃對自己的未來有怎樣的設想?”我3口氣念完了我的簡化版采訪提綱。

在我的認知裏一個問號才是一個問題,反正隻問3個簡單問題的話我完不成一篇兩千字的專訪。我暗自得意。

夕陽變成了路燈,他在燈光下翻了個和白天別無二致的白眼,拿過我手中的本子和筆,毫不在意地坐在了路邊。

我看著他一本正經地看問題,一本正經地思考,一本正經地落筆,還覺得自己一天的辛勞都值得了。可是直到認真辨析了他炫酷的字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校園的夜色中,我才欲哭不得地接受了 “遇人不淑”的殘酷事實——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一筆帥氣的行草毫不遮掩地張揚在我的本子上:7歲,被迫,好玩,很多,沒有,沒有。

每個問題下,都是兩個字,提問和回答一一對應,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極了嘩眾取寵的逗哏。

那天晚上,我趴在宿舍床上,像個铩羽而歸的戰士,翻來覆去也想不到該如何向領導交差。沒想到的是,正當我瘋狂撓床單,QQ上冒出了好友請求,“陳則”兩個大字赫然站在那裏,我恨不得朝屏幕捅一刀。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點了同意。

“小屁孩,鑰匙。”沒有開場白,格外讓人來氣的一句話。

“我的。”我學著他簡練的口吻,雖然是極力按捺著心裏翻騰的憤慨。

那頭許久許久也沒有再發來消息,我盯著灰下去的頭像,竟然莫名其妙地平複了心裏的怒氣,然後莫名其妙地有點失落,然後莫名其妙地朝自己翻了個白眼,在一連串的莫名其妙中沉沉地睡著了。

果然是日有所思,白天還會驀然臉紅的我夢裏竟然肆無忌憚地把一瓶子的墨汁倒在了陳則最得意的作品上,夢裏的他還未爆發,我的鬧鍾就響了。

關掉鬧鍾,睡眼蒙矓中發現陳則發來了一個題目 《給我鑰匙!》的文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