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傳承(1 / 2)

西昌至甘洛,隻須得兩站路。車廂裏出奇的安靜,夜已深,乘客都躺在寬鬆的座位上熟睡了。

田辰逸靠在列車門旁,望著門外無盡的黑夜,內心裏蓬勃的衝動讓他很不痛快。究竟是悲傷還是興奮的期盼,他也說不上來。內心裏期盼著、激動著、悲傷著、思念著……所有的思緒被這些強烈的情感衝擊著,衝擊的腦海裏一片混亂,他已經無法理清思緒去回憶什麼,隻是覺得恍如昨日的地方已在眼前。

踏上甘洛土地的那一刻,田辰逸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穿著軍裝的自己。人畜無害的表情不複存在,淩厲!堅毅!眼中藏著著刺目的淩厲,渾身上下透著厚重的堅毅。

殘破的站台傾訴著這裏的貧困與肮髒,田辰逸靜靜的站在轉角處,看著這斷垣殘壁和牆下的幾束枯草。牆麵的血跡早已隨著歲月衝刷,被剝落的牆麵帶去痕跡。但那泣血的鮮紅卻永遠印在田辰逸心裏。

田辰逸的班長,一個貌不出奇的安徽漢子。沒人會忘卻他如碳微醺的麵龐,那薄薄的唇邊吐出的教誨依舊旋繞在耳邊。他一手帶起了田辰逸,看著自己帶出的新兵飛躍般的超越了自己,他沒有一絲的嫉妒不甘,每日臉上洋溢著自豪與欣慰。每個人的身體素質都有不同,天份更是有著極大的差異,他雖沒有過人的天份,自傲的身體本錢,卻有著不一樣的執著。一個老兵對新兵信仰傳承的執著……

田辰逸不記得那是第幾次出勤,手到擒來的虛榮早已湮滅了他最後一絲謹慎與小心。就在這裏!就在那次緝拿毒販的搏鬥中,輕敵的田辰逸,輕易的將毒販按到在地,他和楊虎傲然的壓著犯人出來,耀武揚威的接受者旁觀者敬畏的目光,卻渾然忘記了警惕。就在這個轉彎口,殘壁後麵衝出兩名毒販,其一對著田辰逸的後腦揮刀砍來。

驕傲的田辰逸並沒有發現身後的動靜,對麵的班長卻駭斷了魂,他在毒販跳出殘壁的時候已然邁出了步子,在那索命的鋼刀揮出弧線的時候搶在了田辰逸身邊,就是那一雙手,那雙無數次幫他掖過被角,無數次示範教授他擒敵要領的手,決然的抓住了要命的刀刃,田辰逸仿佛聽到了刀刃入骨的脆響。

就在下一刻,另一名毒販砍向田辰逸的鋼刀無情的在班長脖頸劃過,那一股噴射而出的鮮血,瞬間讓田辰逸如遇雷擊般的跌入無底深淵。

那是田辰逸第一次見到生命在眼前流逝,那是為他而付出的生命。歇斯底裏的田辰逸陷入了瘋狂,替自己擋住索命鋼刀的班長就在腳下抽搐,那一腔瘋狂讓他使勁生平力氣怒吼的撲了上去。

田辰逸不知道幹警們將他拖走的時候,兩個行凶的毒販究竟被自己刺了多少刀,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沒能減輕自己一絲的愧疚和負罪感,伏在早已咽氣的班長身上,哭的瘋狂,嚎得瘋狂,緊咬的牙縫滲出絲絲血跡……

那一戰打垮了田辰逸,並不是跨在恐懼,而是無限的愧疚和瘋狂的自責中。三天時間滴水不進,直愣愣的躺在床上如同雕像一般。班長微睜的雙眼,是在留戀世間的牽絆。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是在牽掛家中的父母如何傷悲,還是愧疚休假探親時訂下的那門親事。田辰逸抽空了魂一般,他寧可死的是自己,也不願禁受這無邊無盡的悲痛和自責……

整個中隊也隨之陷入悲痛之中,老班長的犧牲是對他們莫大的打擊,心理上的,也是精神上的。魏剛悲痛老兵的犧牲,更悲痛田辰逸的消沉,幾次勸慰無果,拖著悲痛的心奔波去了如何開脫他過激行為的路上。

耀輝時任甘洛中隊指導員,接到通知連忙趕回了中隊。看著鋒芒畢露的田辰逸沒了魂似的模樣,抱著老班長的軍裝走到他的床前,耀輝仿佛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在曾經硝煙紛飛的年代,我們當兵的,大多都會義無反顧的替戰友擋下索命的子彈,這就是戰友間最真摯的情誼。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老兵傳承著一代代軍人的信念,這份戰友間最真摯的情誼永遠不會消失,老班長對得起他傳承的使命。而你,卻忘了他對你的教誨。你一直是他最大的驕傲,我想替你犧牲,應該是他對你最後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