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歲月荏苒,轉眼就是兩百多年過去。此時由朱元璋建立的大明王朝曆經歲月的磨洗已是凋敝不堪,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了。公元一六四四年,也就是明崇禎十七年,清順治元年,由李自成統帥的大順軍於四月攻破了明王朝的都城北京,崇禎皇帝朱由檢不願受辱自縊於煤山。隨後李自成與吳三桂大戰於山海關,多爾袞乘機參戰,與吳三桂一道擊敗李自成。五月,李自成退出北京敗走西安,被清軍和吳三桂一路窮追。就在清軍與李自成大戰之時,明朝南都的馬士英、史可法及薑曰廣等一班官員擁立了崇禎皇帝的堂兄福王朱由崧繼位南京,改來歲為弘光元年,在南方建立起了延續明朝香火的政權。
大明弘光元年也就是清順治二年的正月初十,河南歸德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街邊的店鋪裏貨物是琳琅滿目,店家和夥計們招呼著客人。十字街口,幾個賣藝之人正在起勁地展示著看家的本事,觀看的人群中不時為他們的精彩表演發出一陣陣叫好。歸德城還沉浸在過年的氣氛之中,隻是在府衙附近因布滿了持槍帶刀的軍士而顯出一股肅殺之氣。
此時歸德府的府衙大廳之中,一班明朝的文武官員正在議事大廳正中擺放的虎皮交椅之上,一位全副戎裝的將帥正扶膝而坐,而交椅兩邊則坐著六七位身著官常服的明朝官員,再兩邊,侍立著十多位武將,顯然,他們所商議的事情十分重大。
坐於左邊的幾位官員經過一番耳語後,從中站起一人,朝著坐於中間的將帥拱手稟道:“此次大帥掌兵十萬駐屯歸德,隻待籌齊錢糧,就可奉旨西進進剿闖逆,複我大明江山。然而,我朝中竟有一幹人等,前時附逆闖賊,助紂為虐,今日又暗通東虜,出賣朝廷。高大帥才略通達,率直待人,然防人之心不可不有,依下官之見,大帥前往睢州會那許定國之事當慎。”說話之人乃是河南道監察禦史陳潛夫。
端坐於虎皮交椅上的那人就是高傑,他身強體壯,多年的征戰經曆雖使得抬頭紋爬滿了額頭,但仍顯得相貌堂堂,英姿不減。聽罷陳潛夫所說,高傑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本帥奉天子命掃西平北,現闖逆已在清軍掃蕩之下,陷入狼狽鼠竄之境,本帥不懼也!然清軍在與闖逆的交戰中所戰皆捷,士氣旺盛,已成虎狼之師,他日恐成我朝大患。那許定國統兵有兩萬之眾,若是為我所用,那我軍之進退周旋餘地將遠勝今日,故本帥實在是不能不往。”
高傑在崇禎初年就隨李自成造反,因軍功被李自成擢升為其下心腹將領。由於高傑勇猛過人,且所率兵馬常打勝仗,故而獲得“翻山鷂”的綽號。後因與李自成之妻邢氏私通懼怕被察覺,於是在崇禎八年攜邢氏降於洪承疇。高傑降明後,與李自成即成死敵。現今的高傑因雄兵在握令朱由崧高看,領爵興平伯並作為重要的軍事支柱——江北四鎮之一駐兵徐州。
坐於高傑之旁的河南巡撫越其傑深知目前局勢危殆。因為他根據線報獲知,許定國已在前些時日使人和進兵至黃河北岸的肅親王豪格暗通款曲,據說已將其子許爾安送至豪格大營為質。此時若是一著不慎,定將天翻地覆。思慮至此,越其傑站起身來,向著高傑深深一揖道:“高大帥,下官雖是不才,可也要鬥膽進言。那許定國勢利反複,想投靠清虜久矣!他將其子使人送往清營豪格處為質之事大帥可曾知曉?若大帥親往許定國大營,萬一遭他暗算,則國失棟梁,我大明朝危矣!”
高傑覺得越其傑話雖有理,但其言不吉,於是慍怒之情盡顯:“我高傑行伍一生,身經百戰。許定國那老匹夫畏我如虎,豈有我懼怕他的道理?他請我若是不去,豈不讓人恥笑?”高傑說著,端起放在台案上的茶盅,深深地呷了一口,“袁大人不是也在嗎?想那許定國跟隨袁參政父親大人多年,袁家對許定國有提攜再造之恩,這種佛麵他許定國焉能不看?”
坐在越其傑身旁的河南參政睢陽道袁樞聞言趕緊起身答道:“下官老父確為許定國上司多年,許定國對我袁家的重用和提拔確存感戴之意。但老父已故去多年,隻怕早已不同以往。下官之意是大帥不必為此犯險。”
聽罷袁樞所講,高傑將目光轉向了侍立於一旁的武將:“你等看此事如何為之?”
眾將中聞聲站出一人,此人姓牛名鳳梧,生得體壯如牛,滿臉胡須。這牛鳳梧跟隨高傑征戰多年,現任參將職銜。那牛鳳梧走出人群後即大聲嚷道:“俺等可不似那讀書之人膽小怕事,專做那自己嚇唬自己之事。想俺高大帥威名在外,就是那韃子到了黃河邊不也是不敢渡河過來會會俺軍麼?他許定國咋的?若他真要見到高大帥,還不是由老子變回孫子!”說罷,牛鳳梧朝著越其傑等人鄙夷地哼了一聲,隨即退回班中。
高傑覺得牛鳳梧的話十分中聽,麵上也隨之露出了得意之色。他見其他將領並未開言,於是對一將領問道:“廷貞,你隨我多年,最知我心。當下之事你如何看?”
被高傑呼之為廷貞的將領姓李名成棟,字廷貞,山西人,年三十有六,生得相貌堂堂。早年在李自成軍中高傑手下為將,後隨高傑叛李降明,現為高傑下屬總兵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