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朱聿鍵來說,湖南形勢由於郝搖旗、李過的投順可謂一片大好,可此時江西的形勢卻不容樂觀。自南京被清軍攻克後,原江北四鎮的黃得功敗亡,劉澤清、劉良佐和高傑餘部先後降清,握有重兵的左夢庚也在九江附近降於英親王阿濟格。而今,原左夢庚的部將金聲桓正統軍勢如破竹地在江西掃蕩著,告急和求援的文書如雪片般飛向了朱聿鍵在福州的行在。
“想不到這裏的明軍如此不堪一擊!”騎行在馬上的金聲桓神采飛揚地對著旁邊的王體中輕蔑地說道。
“那是金帥的福氣。”跟在大軍中的王體中搪塞了金聲桓一句。從心裏說,王體中對金聲桓並不買賬:俺昔日在大順軍時,那大的仗陣可是見得多了,你不就是左良玉帳下的一員將領麼?想當初,左良玉的軍隊還不是被俺們趕得滿地飛跑!
“明朝的宗藩還真有人不識時務,竟然以卵擊石,實是不知曉本帥的手段!”金聲桓說的,就是先前據守建昌的明室宗親益王朱慈炱。那朱慈炱在建昌知府王域與布政使夏萬亨、湖東巡道王養正等輔佐下起兵相抗,但很快被金聲桓的大軍攻破城池,王域等被持斬首,而朱慈炱也逃得無影無蹤。
真是不知羞恥!建昌若不是老子們,你他娘的就能夠輕易地攻下?王體中在心裏恨恨道。當然,王體中這樣想是有理由的,在金聲桓的軍中,原左良玉的人馬隻有七八千人,而原是大順軍的人馬卻有一萬四五。
“看來王將軍的心情不是太好。”金聲桓見王體中默不作聲,知道他並不認同自己的說法,“莫不是王將軍這一路走來,沒有遇上強勁對手,顯得有些落寞?”金聲桓還是有些忌憚王體中的,在他眼裏,這班流賊並不是好駕馭的,在目前,該忍還是忍著點。
正在此時,從大軍前麵馳來一匹快馬,那馬到得金、王二人麵前,就聽得一聲炸雷般的話語:“俺軍進抵撫州外圍,那百姓都他娘的跑進了城裏。俺見著那守城的軍士不多,盡是些半老的百姓,俺本想殺將進去,但恐落得沒有將令擅自行事的罪名,真他娘的窩囊!”朝著金聲桓和王體中嚷嚷得如此大聲的隻有王得仁做得出來。
“得仁將軍做事有分寸!把撫州城給圍上了,就是大功一件。”金聲桓輕飄飄地拋出了這句話,見王得仁聽到此話發愣,於是從旁喚來中軍吩咐道,“傳本帥將令,大軍即刻就地紮營。”
“現今就是攻城的好機會,如何就令大軍紮營?”王得仁對金聲桓如此安排十分不解,不由又大聲嚷道。
“煮熟了的鴨子還怕它飛了去?你等隻需守住撫州各個出口,本帥要等到瓜熟蒂落,免得在攻城中死傷一些將士。”實際上金聲桓的本意是不想輕易地拿下這些城池,而是想在代替多鐸被新任命為平南大將軍的勒克德渾那裏賣點關子,免得他們認為江西之地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拿下從而輕看了自己的功勞和本事。
“金帥倒是體恤部下的性命。”在一旁的王體中話中帶出刺來,“我等手下個個願為朝廷不顧性命。若是金帥為部下所難,王某願率本部兵馬攻取撫州。”王體中可不願耗著,他想著,若是能快速平定江西,沒準就調防到了其他地方,他可不想和金聲桓長久地打交道。
“王將軍,難道本帥的將令成了放屁不成?”金聲桓說罷此話,將馬韁一勒,調轉馬頭,在馬的屁股上狠抽一鞭,喝了聲,“你這畜生,還不快走!”隨即放開馬蹄,向著大軍的後隊馳去,眾親兵見狀,也趕快隨之而去。
“狗娘養的,竟敢在眾人麵前羞辱你家爺爺!”王體中隻感到一股惡氣哽在了喉頭,不由對著遠去的金聲桓罵出了聲。
“算了吧,王哥。誰叫他的官比俺們大呢!”一邊的王得仁倒是想得開,“他娘的不讓俺們攻城,那俺們就去喝酒,隻要你王哥答應,老子馬上喚上湯進和呂信才,找一個地兒,好酒好菜地吃上一頓。”
“喝你娘的頭!老子可沒有你龜兒子這般沒心沒肺!”想著自己還是一個署理總兵官,而金聲桓是總兵官,真是官大半級就壓死人。於是王體中朝著王得仁吼了一聲,將兩腿一夾,策馬走開了去。
“王哥,兄弟俺可是請了你的,你雖是不去,可還是欠俺一個人情!”王得仁騎馬追了幾步,朝著王體中的背影大聲喊道。
江南的秋天還是多雨。經過一夜淅淅瀝瀝的大雨,湖塘中的蓮荷已是一片殘枝敗葉。
朱大典雖是六十多歲,但步履仍不顯老態。自從被夜裏的雷聲震醒,原還想小寐至天亮,可思緒的纏繞卻隻得使其披衣下床來到書房,張起一盞油燈,在書案上重新翻看各處傳來的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