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3)

就在朱以海離開紹興不久,方國安的敗軍就潰到了紹興城外。方國安聞聽得監國已往台州,也想領軍追隨。正在躊躇未定之時,突接信使送來據守紹興的兵部尚書餘煌書信,方國安展開書信一看,那餘煌的意思無非是講方國安是大明的頂天棟梁,紹興若失,則失去進攻杭州和南京的重要據點,企望方國安進城堅守。

“簡直就是一個書癡!”看罷書信的方國安恨罵一聲,隨即將來書甩給了一旁的阮大铖。

那阮大铖接過一看,猶豫了片刻,乃小聲問道:“國公不知有何打算?”

“那餘煌猶如癡人說夢!”怒氣猶是未消的方國安接著說道,“現清軍數路大軍均奔紹興而來,其鋒甚銳!我方國安孤軍缺糧少餉,將士早有怨言,士氣低落已至極點。即使我想在紹興一戰,可那眾將士已無戰心,隻怕臨陣不聽喝止,屆時再遭敗績,我等豈不是做那徒勞之事?”

“國公所言甚是。軍心若變則禍變無窮。國公可記得朱由崧之事?”見方國安駐耳待聽,阮大铖接著說道,“昔日朱由崧移駕至蕪湖黃得功的大營以避清軍,那黃得功是何等的忠勇!可惜部下已無心戀戰,終至大敗,自己也中箭而亡。黃得功死後,那部將田雄即率部下將朱由崧綁縛清軍大營請降,隻有總兵翁之琪因拒降而投水自盡。”

“那黃蠻子真是死有不值啊!”方國安也不禁發出了一聲嗟歎。

“阮某有一忠言相告,不知國公願否逆耳一聽?”說此話時,阮大铖神情嚴肅,也似有難言之隱。

“既是忠言,那就說來聽聽。”方國安見阮大铖有些藏掖,心下已有不快,但還是想聽聽他到底說些什麼。

“我等不如率軍降清!”說完此話,阮大铖就緊盯著方國安的眼睛,看他會做出何種反應。

“我世受國恩,貴享公爵之榮,豈能做那悖逆不忠之事?!”方國安怎麼也想不到會從阮大铖的嘴裏說出這樣的話來。

望著方國安立時瞪紅的雙眼,阮大铖的雙股不由自主地有些戰栗,但飛箭已出,哪能回頭?此時的阮大铖隻有壯起膽子顫聲說道:“阮某早知忠言逆耳。若是國公要殺阮某,阮某絕無怨言。隻是懇請國公讓阮某把話說完。”

“難怪朝中上下俱言你與那馬士英是奸佞小人,看來此言不虛!你有何話,快講莫遲!”此時的方國安已生出殺心。

“阮某在萬曆年間就聞得一首兒謠在鳳陽一帶傳唱,初聞時似覺存有反意,而今覺得,那就是天意天機耳!”見方國安露出興趣之色,乃接著說道,“兒謠曰:爺孫十幾坐朝堂,不出三百是吉祥,日月落罷清風起,哪有江山萬年長?”

“好一個‘哪有江山萬年長’!這兒謠分明存有謀反之意!”那方國安好一個激憤,但隨之納悶道,“如此兒謠,緣何本公聞所未聞?”

“正是官府看出其中反意,於是派出衙役至街市上禁止,若仍有小兒傳唱,則用枷鎖鎖其父母入牢,凡人談論,則鞭笞酷虐。故而此謠僅傳於一時一地,以後更是無人再敢議論此事。當地官府亦不敢將此事上奏朝廷,國公怎能聞得?那時方是萬曆年間,並無那強盛東虜,直至萬曆四十四年,那努爾哈赤方才在赫圖阿拉建立後金國,而今那後金改名大清,我等此時再來看那兒謠的幾句。”說到這裏,那阮大铖就將話語打住,停了下來。

“說來聽聽。”方國安此時完全被吸引住了,於是連忙催問。

“‘爺孫十幾坐朝堂,不出三百是吉祥,’那太祖皇帝立朝至今已是有十幾個皇上上座,時達二百八十年矣,這不是天祚已盡之時麼?”見方國安低頭沉默,阮大铖接著道來,“這一句‘日月落罷清風起’更是道明大清終將代明!那日月為何,乃明也!現今就是清風起勢之時!那清軍占得北京之後,對那李逆是一路追剿,大小數十仗未有敗績,隻逼得李自成自縊於九宮山;南下之軍也是勢如劈竹,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福王遭擒,潞王投降,大明江山已是破敗不堪!而今東海揚塵,世事巨變,國公雖是念著朝廷社稷之恩,想著解那生靈士民之苦,但天意難違!我等若是逆天而行,非但於事無補,還將造成更大屠戮!”說罷,那阮大铖整了一整衣冠,撣拂了一下袍袖,然後對著方國安一拱手,“阮某忠言已盡。國公要殺要剮,阮某已是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