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發現妹妹眼角的魚尾紋！在給她拍照的時候，我悵然若失。當照片在電腦上放大後，除了感歎歲月催人老的無情外，我仿佛還看到愛情猙獰的麵目。
妹妹很漂亮，可是交出真情後，並沒有擁有與愛情匹配的豐美婚姻！
當年重男輕女的父親一直不讓妹妹讀書，妹妹10歲的時候，終於感動了父親，她用自己掙來的學費上了學。那時的她就會做許多小買賣，最讓我難忘與難過的是，她曾經挑著粉絲去鄉下叫賣，那時農村窮，農民一般是物物交易的，用兩斤穀子換一斤粉絲，每次妹妹心比天高地挑50斤粉絲出去賣，換回來的，就是翻倍的100斤重的穀子，10歲左右的妹妹硬是咬牙把它挑回家，有時餓了，累了，或者過不了河……她就一個人寂寞地在水邊歇歇、在開花的樹下悄悄地哭……爸爸多病，沒有多少本事，所以養育六個孩子真的很難，我們也從小看到他與母親這對貧賤夫妻百事哀的艱辛困境。我讀大學時，妹妹已經跳級上了初中，我在大學賣報紙，勤工儉學，掙一點錢，盡量省著花，給她寄去5元，妹妹更爭氣，禮尚往來給我寄回6元，然後我又不甘示弱給她寄8元，她居然變本加“利”給我寄10元來……如此往返，似乎沒有盡頭！那是那些艱難窮困日子裏，我們兄妹玩得最溫暖美麗而略帶傷心的遊戲。
後來，可愛又可怕的愛情來了，本來品學兼優的妹妹戀愛了，成績下降了，過早為愛受苦，勉強上到高一就退學了，然後沉溺在愛河裏。據說父愛不太完善的女孩容易早戀，就這樣妹妹荒廢了自己拚命爭取來的學習機會，讓愛情迷蒙了眼睛，然後就輕易嫁掉，男方隻是因為臉比較白、籃球打得比較好而已，甚至他比我們還窮……而這些，妹妹那時是看不見的。
多年後的2005年，大姐的女兒也因為愛情執意嫁給一個窮小子，出嫁那天，妹妹跟車送外甥女去新郎家，車往山溝溝裏跑，越跑越荒涼。妹妹仿佛看見過去的自己，忍不住淚流滿麵，這樣的出嫁，基本上可以確定後麵的故事不會太精彩而是很辛苦。
可以不客氣地說，妹夫有些窩囊，現在他們家江山幾乎都是妹妹風雨一肩挑打下來的，可是，她也衰老了，為情，還要為錢，妹夫生意一直沒有做好。那個少女時代就與我玩互寄“生活費”遊戲的妹妹，人近中年還要為錢所困。
不管怎樣瘋狂火熱的愛，後麵的隻剩下親情或者恩情。對女性而言，脫離了愛情的中年，如果還為錢所苦所困，那就沒有什麼可以補給、滋潤漸漸枯萎的年華與心靈。愛情漸漸熄火，而又沒有足夠的錢來裝飾老去的年華，那就全盤皆輸了。我發現，我身邊的女性，包括我二姐和小妹，都是自由戀愛的，但是她們婚姻都不太如意，很操心。當初她們考量的都是虛無的愛情，而很少理性去分析、計算愛情之外的東西，比如金錢、能力、權力、背景等很俗但是很實在的東西。那些不太浪漫、經人介紹而結合的夫妻，反而會更務實，也多了一些勝算……
不管怎樣的愛情，頭幾年都差不多快樂，都很有溫度；而後麵苟延殘喘的愛情，都是責任感道德感在維持著、支撐著。所以，對女人而言，你能不能贏得這個婚姻、這個人生，關鍵是看激情退後的日子裏過得是奢華還是貧困，是豐饒富足還是捉襟見肘！而我聰穎多情的妹妹很不幸地淪為後者。如果現在她是富太太，她就可以有條件來保養自己的容顏與心情，就可以過著無憂安逸從容的生活……
再強調一下，所有剛開始的男女關係，其實都差不多美和樂，差別在於婚姻的中後程。而我們年少時做的最大最難挽回的錯事，除了愛情還有什麼？所以，我恨愛情，它比歲月冷酷，比死神陰險，因為她常常溫柔地把你弄傻，然後叫你承擔生命後半程所有的後悔、悲哀與疼痛！
“愛”就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