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冬天總是籠罩在灰暗、陰冷之中,深夜的湯山升騰著一層層濕冷的霧氣。西邊的紫金山、南京城方向不時遠遠傳來隆隆的炮聲,一團團橘紅的火光映亮了西邊的天際,如果不是戰爭,會讓人以為是南京城裏節日的煙火。
潮濕的的黑暗中,一隊身著日軍軍服的隊伍在山間窄道上向西北方向疾行。走了兩個多小時,天已經開始微微放亮,突擊連終於進入了寧鎮公路南側的鯉魚山。鯉魚山隻是一個小山頭,再向北越過寧鎮公路,就進入國軍第二軍團的江岸防區了。
破臉帶著斥候組前出偵查寧鎮公路的敵情,其他人員就地休息。卞正中從沒有在夜裏走過這麼久的山路,累得早就堅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揣著粗氣,他吐了口唾沫,罵道:“我日他哥!老子的蛋蛋都顛碎了!”
財主是個老行伍,這種強度的行軍對他明顯無所謂,他一臉壞笑地靠在卞正中旁邊坐下,嘿嘿笑道:“唉,連長,你還真喜歡男人呀,連他哥也不放過!”卞正中氣急敗壞撿起一個土塊,劈頭蓋臉地砸過去。:“我就日你哥!日你哥!趕緊給老子滾犢子!”
財主躲開土塊,爬起來一溜煙捂著屁股跑了,一邊跑一邊怪叫:“我滾,我滾,再不滾就要跟我哥一起遭殃了,哥快來救我……”惹來周圍的士兵一通猥瑣的大笑。
卞正中實在沒力氣搭理財主,蘇雲鵬從後隊走過來,在財主剛才的地方坐下,冷冷說道:“那兩個重傷員已經咽氣了,我讓人給埋了。”卞正中心裏一涼,並不說話,隻是歎息了一聲。蘇雲鵬並不傷感,相反很興奮地繼續說道:“雖然陣亡了十幾個兄弟,但端掉了日軍16師團的一個聯隊部,幹掉了60多個日軍,還有一個大佐聯隊長,兩個中佐,盡管不能改變南京戰局,也是很大的一次勝利呀!”
老球也聚了過來,一臉恭維的說道:“連長,跟著你打仗就是過癮,把那幫龜孫堵在屋裏一頓很揍,真他媽痛快!要能一直這麼打仗,小鬼子早滾回來家去了。就是我蹲在山頭上幹著急,一炮都沒放,那狗日的財主在我麵前直嘚瑟,真他媽憋屈!”
第一次經曆血火戰場,卞正中還不能習慣麵對戰友的死亡,心裏仍是隱隱作痛。他知道,這幫兄弟大多隻是普通士兵,並沒有太高的國家名族之類的覺悟,他們跟著自己隻是想能活著離開南京,對於這些死去的士兵,勝利對他們實際沒有什麼意義。
卞正中仍是一臉肅然,罵了一聲“日他哥!”接著爬起身,拍拍屁股帶著幾個骨幹爬上鯉魚山的山頭,拿起望遠鏡眺望棲霞山方向。
冬日的太陽終於衝破了地平線,射出清晨的第一絲淡淡的光芒,但很快又被濃濃的雲霧淹蓋。冬日下的青山一片蕭瑟,山石猙獰,樹木的枯枝無助地伸向天空,不遠處山凹裏的哀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毫無生氣。
棲霞山上的各處高地已經飽受摧殘,殘存的炮火仍在冒著滾滾濃煙,四散倒伏的樹木東倒西歪,開闊處還能清晰看見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千年棲霞古禪寺坐落在大山懷抱之中,兩顆高大擎天的銀杏古樹如同護法之神,無視滔天的戰火,依然儒雅、肅穆地屹立在古寺左右,傲視一切敢於冒犯佛祖的邪惡。
卞正中歎息了一聲,按照他了解的曆史,此時寧鎮公路已經被日軍控製,棲霞山被日軍圍攻了好幾天,已經沒有了繼續阻擋日軍的能力。盡管應該還殘存著一些國軍部隊,但看這情況,估計是凶多吉少。突擊連如何越過寧鎮公路,進入棲霞山,然後從棲霞山北渡長江,還有很多不確定因素。
卞正中正在思索中,不遠處山凹裏的枯草突然明顯不規律的晃動起來,甚至傳出一陣騷動的聲音。這些老兵久經戰陣,老球猛地撲上來把卞正中按到在身下,蘇雲鵬帶著小沈陽等警衛哨兵迅速向著山凹包抄過去。
幾個哨兵成扇形包抄前進,一進入山凹,小沈陽端起衝鋒槍對著枯草叢就是一梭子射過去。厲聲大喊道:“給老子出來,不然老子把你們都打成篩子!”
頓時草叢中傳出炸鍋般的一陣女人的尖叫,連滾帶爬出來幾個蓬頭垢麵的女人,一片哭嚎。卞正中等人都是一陣迷糊,這幾個女人盡管個個滿臉漆黑,頭發散亂,但一個個身材婀娜,大冷天穿著開叉旗袍,竟然還有幾個穿著高跟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