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一路往東,向天堡城主坑道行進,走了十多裏山路,突然傳來斥候組預警的鳥鳴聲,一行人立即臥倒隱蔽。一會兒破臉從草叢中鑽了出來,向卞正中報告道:“前麵有一支國軍隊伍,在向西急進,具體動向不明,看軍服和行進方向,應該是教導總隊從天堡城派出的部隊。我已經派人前去聯絡。”卞正中凝眉思考著:天堡城主陣地十分堅固,物資充足,短時間內不會被日軍攻破,如果唐怡真在天堡城,應該還比較安全。但此時一團長秦世銓從天堡城派出部隊,一定是某處重要的陣地出現了嚴重危機。這會是哪裏呢?唐怡會不會也在那裏?
卞正中內心正在七上八下,斥候已經完成聯絡,帶過來一個中校軍官。卞正中與這個中校軍官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欣喜萬分。卞正中興奮地大叫道:“周大哥!怎麼會是你?!”周石泉也叫道:“卞老弟,你怎麼會在這裏?!”兩雙久違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簡單寒暄之後,周石泉說道:“紫金山東側的西山坑道被日軍兩個大隊圍攻多日,日軍使用了大量炸藥爆破,主坑道已經失守,剩餘的守軍被壓縮在一小段坑道內,恐怕支撐不了多久。西山陣地與天堡城互為犄角,一旦失守,天堡城將孤立無援,形勢十分危急。”
卞正中沉思著:盡管經過幾天的以命相搏,終於小小改變了曆史。烏龍山炮台還能堅持幾天,可以阻擋日軍艦隊直駛下關江麵,完成對南京守軍後路的包抄。下關碼頭的宋希濂36師也應該開始了部署撤退準備,國軍撤退的局麵不會再像曆史上發生的那樣陷入徹底的混亂。但是自己無力推遲南京城破的時間,更無法改變南京保衛戰的結局。
現在離南京城破隻有一天半的時間,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了。卞正中拿定主意,對周石泉說道:“周大哥,從司令部的情報看,南京城已經守不住了,估計明天天黑前就會下達撤退命令。”周石泉被這個消息驚了一跳,不敢相信地問道:“卞老弟,我們十幾萬大軍才打了幾天,局勢不至於這麼快就敗壞如此吧?!而且十幾萬人的大撤退,衛戍司令部一定會提前做出詳細的部署,明天就全軍撤退,這不是開玩笑嗎?!……”
卞正中打斷了周石泉的話,急切地說道:“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周大哥分析得對,明天的撤退一定會十分混亂,如果我們今天不做好準備,明天肯定就出不去了。事關一團所有兄弟的生死,請周大哥務必再相信我一次!”
周石泉躊躇良久,看著卞正中堅定的眼神,終於點點頭:“好,你的消息來源一直很準確,這次事關重大,不容有失,我就再信你一次!”又沉思片刻,接著說道:“這樣看來,收複西山陣地已經沒有意義。你現在就去天堡城通知秦團長,做好撤退準備。我帶部隊去西山陣地接應出守衛部隊,天黑前在天堡城彙合。”
伍祥彪也被撤退的消息嚇了一跳,他是老兵油子,明白大軍倉促撤退,會出現怎樣的混亂局麵。他認為周石泉的安排並不符合戰場邏輯,站出來說道:“這位長官,西山陣地的剩餘部隊應該自行突圍,即使突圍失敗也損失不大。目前保證大部隊及時撤離,才是最緊迫的任務。”
陣地丟失後,守軍殘部隻有自行突圍,自生自滅,這是大多數國軍部隊的一貫做法。因此對周石泉接應西山陣地殘餘守軍的安排,一旁的破臉、老球等人都覺得不合邏輯,連卞正中都覺得有些多此一舉。
周石泉一臉尷尬,強作正色說道:“西山陣地上有十幾個醫護隊的非戰鬥人員,我奉秦團長命令,不惜代價也必須把他們安全撤出來!”卞正中聞言臉色突變,一把拉住周石泉的胳膊,大聲質問道:“你是說唐怡在西山陣地?!”周石泉不忍對視卞正中噴出火的眼睛,微微低頭答道:“唐……唐小姐自己一定要去西山陣地,誰都攔不住。現在情況危急,所以我跟秦團長商量,一定要把她接應回來。”卞正中的憤怒變成了恐慌與沮喪,低聲罵道:“日他哥的!真他媽活膩了。這個死妮子這到底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死的?”
秦世銓和周石泉不惜代價也要救出唐怡,既是顧忌唐生智的麵子,更是為了卞正中,卞正中當然明白兩位大哥的情誼。但此時不便明說,於是握著周石泉的手感激地點點頭,表達謝意。兩支隊伍很快合二為一,在派出斥候向天堡城團部通報撤退消息後,向西山陣地疾奔而去。
隊伍到達西山陣地外圍的時候,天開始黑下來。周石泉命令部隊就地休整,然後帶著一團副營長馬興、卞正中、伍祥彪、破臉、老球等人觀察陣地。西山坑道陣地的堅固度和規模都比不上天堡城主坑道,此時幾乎都已經被炸塌。隻有反斜麵陣地還傳來陣陣炸藥的爆炸聲和一些零星槍聲。
日軍基本上已經占領了西山陣地,攻擊部隊的主力駐紮在陣地主峰,遠遠可以看見日軍正在忙著埋鍋造飯。看來日軍隻有少量兵力在圍攻反斜麵坑道還殘存的守軍,主力部隊已經開始休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