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一時追趕不上,他們也能在我們出沙州前堵住我們。”花道水一臉無奈:“我這麼做也是為大局著想。”
方祖賢當然清楚花道水心裏的打算,說道:“眼下之事若不能給他們一個很好的解釋,恐怕我們還未出這小堡便自相內訌了起來。”
“我知道,要是放棄了傷員,必定會有損士氣,但……”花道水突然又厭惡起眼前這個人來:到底誰才是大哥?難道大哥還得事事聽從於一個小弟的?
方祖賢感覺得到花道水眼中的厭煩之色:“還有人心,人心一亂,必定內訌。而且,赫連虎那些人本就是馬賊,行事從來都是隨性由心。要是惹急了他們,不等鐵鷹軍主力前來,他們照樣能讓我們傷筋動骨。”
花道水也不是蠢人,他也想到過這點,隻是沒想得這麼深,以為馬賊們不過是重財,所以給他們些銀兩應該可以打發得掉,而結果隻是價錢的問題。
方祖賢繼續說道:“他們現在需要的不是錢,而是活命,他們大都受了刀槍之傷,老窩也被抄了,根本沒地方可去,也走不遠。”
錢和命,不用秤,哪個重要,誰都掂量得出來。
“那依老幺你的意思該怎麼做?”花道水仍不忘提及方祖賢在自己麵前的身份。
方祖賢隻能苦笑,道:“給他們最好的馬,最好的傷藥,讓他們隨隊而行,足夠了。”
花道水沉吟不語。
“就算放棄了他們,他們也並不立時起而內訌,我們的境況也好不上哪去。”方祖賢見他仍自猶豫,心頭不由有些發急了。
花道水問道:“這又怎麼講?”
“若是他們知道一時對抗不了我們,強自忍下,待得鐵鷹軍歸來或是主動前往給鐵鷹軍主力報信引路……”花道水不蠢,方祖賢不想把話說得直,盡量婉轉的道:“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勞,他們要是這麼做了,還怕活不了命?若換我是鐵鷹軍將領,也必不會虧待了這些人……”
聽得方祖賢這麼一言,花道水直覺腦門微微一涼,伸袖拭了拭額上的冷汗,說道:“多虧老幺你提醒,大哥我差點將自己及一眾兄弟的性命送入死胡同。”
方祖賢的嘴角懶洋洋地彎起,花道水這時說起的老幺二字似乎真的很真誠。
花道水舍不得那百十駝財貨,至少表麵上讓人覺得他舍不得,所以,他讓黑子領著自家二十餘受傷的護衛,牽引著駝隊背向而馳,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趕。
方祖賢知道,花道水這是在故布疑陣,以此來迷惑鐵鷹軍,讓他們以為商隊雖從堡中奪回了駝隊卻也損失慘重,不得已原路返回大梁,進而惑引鐵鷹軍折馬回追東歸的商隊。
就算迷疑不了鐵鷹軍,至少,也能夠牽製一部分鐵鷹軍,緩解下自己這邊的壓力。
當然,方祖賢也知道,黑子此去生死難料,因為花道水的本意就是要用黑子等一幹人的性命去吸引鐵鷹軍,來為他爭取西進的時間。
不管黑子明不明白花道水的意思,他都隻能照著花道水所說的去做,所以,方祖賢隻能看著他領著駝隊出了堡門,往東歸去。
隻是誰也想不到,再見黑子時,黑子全然變了……
看著黑子領著駝隊消失在夜幕下的大漠裏,方祖賢收回目光,再回頭時,發現花道水正有意無意地看向自己這邊。顯然,花道水應該看出了自己覺察了他心中的意途。
兩人相視一笑,雖然看不太真切對方臉上的笑容有多會心會意,但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笑意間的尬尷。
仿佛覺察了這兩人之間的微妙變化,李秋上捶了方祖賢一拳,問道:“沒受傷吧?”
方祖賢捂著被捶擊的胸口,點了點頭。
李秋麵上微微變色,拉扯著方祖賢兩臂,急切問道:“真傷了?傷哪了?”
“原本沒受傷的,”方祖賢兩臂蛇一般蜿反著抓著李秋兩臂:“可剛才你那一拳險此擊得我胸骨皆斷,五髒俱碎……”
“你這小子……”李秋籲了一口氣,嘿嘿一笑,提拳想再給方祖賢一拳,可拳頭提起,近到方祖賢胸前時卻又化拳為掌,狠狠地在他肩上拍了幾下:“這樣拍你幾下總不會受傷吧?”
“拳頭傷骨傷心傷腑髒,現在這幾掌……傷肉……傷牙。”方祖賢眥著牙說道。
李秋很是不解:“傷牙?這樣如何會傷到牙?”
“肉痛,痛得咬牙。”方祖賢的眼中閃中一絲黠笑:“牙咬得太緊了,傷牙。”
李秋一怔,收掌,攥拳,退後半步,下下打量著方祖賢。
方祖賢雙手護胸,連連後退:“別,打哪兒都傷肉傷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