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賢、沙無用兩人齊齊拿眼看向赫連虎,繼而對視一眼,兩人都能很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
一路而來,赫連虎的脾性,方祖賢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如今竟能這般低聲下氣,不用說,定是因為他妹妹緣故。
如此看來,赫連虎應該是一個極重情義的漢子。
於是,方祖賢開始很想很想見見赫連虎的那個妹妹,想看看她倒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竟能令得赫連虎為其不顧一切,包括性命。
在這亂世裏,再重要的人,再寶貴的物,再美妙的事,都不如自己的生命重要,寶貴,美妙!
方祖賢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在那個世界裏,他曾住在價值兩代人辛勤汗水澆鑄的,能防六七級地震的牢籠般的鋼鐵水泥房子裏有近十年時光,然而,他卻不知道防盜鐵門對麵的鄰居倒底是什麼人……
他突然感到很可悲,雖然他很能理解這個世界裏像赫連虎般的那種不顧一切的親情,但這隻是理解而已,僅僅是可悲的理解……
恍惚間,城門守衛已經放他們入了城。
回過神來時,卻驀然看見赫連虎緊握的拳指間竟溢出血紅的水滴來。
方祖賢搶近兩步,一手翻過赫連的拳頭,看時,隻見其指上的指甲竟然深深嵌刺入掌心肉間。
赫連虎舔了舔唇,朝方祖賢爽然一笑,低聲說道:“這他娘的,若不是看在妹妹的麵子上,老子早就奪刀劈了那兩個狗東西……”
花道水輕輕咳嗽了一聲:“這地方……說話當心點。”
赫連虎很是不痛快地橫了花道水一眼,不再言語。
花道水先前來過沙州,不多時便尋了家先前住過的客店,安排眾人住下後,與李秋向眾人招呼了聲便出門而去。
不用多問,誰都明白他們是去尋找城中的那位接頭人去了。
待花道水與李秋兩人走後,端坐在桌邊的赫連虎突然暴罵了聲:“娘的!”
方祖賢側頭看去,隻見赫連虎臉色蒼白,一手緊緊握拳,一手撫腿,血水自大腿褲管內透出,染紅了手指。
替赫連虎上藥裹傷後,方祖賢覺得自己應該再替赫連虎跑趟腿,出去打聽一番。
他對赫連虎的妹妹並不是特別感興趣,隻是想見見這個令得赫連虎牽腸掛肚無懼死生的女子是何等模樣。他並不在乎這個女子是什麼人,他在乎的隻是赫連虎。
現在赫連虎與他之間的關係已然較密,這點自然要遠甚於花道水,但要令得赫連虎對自己俯首卻還不夠。要想讓赫連虎完全臣服於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幫他解出妹妹。
方祖賢很理解花道水的苦衷,花道水向來自意為做大事不計小節,不可能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而放棄自己的使命。所以,他隻能親自冒險去趟祖良的府邸,探聽下祖府的情況,無論能否成功,都能讓赫連虎覺著又多欠他一份人情,這是他最希望得到的。
打聽之下,沙州節度使李奇之婿祖良的府邸離客店並不算太遠,行過幾條沙礫街便到了。
順著旁人的指引來到祖府的門前,隻見祖府內外甚是熱鬧。
方祖賢花了二兩半銀子在祖府歪對麵的食店要了一碟羊臉子肉、一大盤羊肉、一碟胡豆和一瓶不大不小的從西域過來的血紅也似的葡萄酒,坐在門旁土窗前冷眼以觀祖府動靜。
二兩半的代價可不小,夠他在八十裏井大剌剌地花銷十天半月了。
當然,這個代價也並不虧損,足夠讓得店小二將他當成老丈人一般的伺候,至少讓他能夠很隨意的打聽祖府眼下的動靜:“店家,對麵那戶人家怎麼這般熱鬧?”
店小二彎腰如蝦,笑容可比彌勒佛祖:“客官,小店對麵的那戶人家那可是沙州節帥之婿祖良祖將軍的府邸。”
“哦……”方祖賢早早就探知了那是祖良的住處,故意長長地哦了一聲,問道:“那麼,這祖將軍的府邸今日怎麼這般熱鬧?”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店小二仿佛在瞬間成了祖良祖將軍的家人一般:“這祖將軍今日可謂是雙喜臨門。”
方祖賢又長長哦了一聲:“雙喜臨門?這又怎麼講?”
小二豎了豎拇指:“祖將軍前些時候率府兵出城,數日間連破十餘寨響馬,赫連副使很是欣慰,親自上表朝廷為其請功,聽說他此次已官加一級。”
“數日連破十餘寨響馬?”盡管方祖賢早就知道祖良誘迫赫連虎暗中使計破了一眾馬賊的安樂窩,此時卻不得不故作驚訝的配合著店小二的言語:“這祖將軍……好大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