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轉過身去,將被他帶倒滾臥在牆邊的凳子扶起,靠著牆角坐下,神情顯得極為疲憊,長長籲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也許你早就猜到了。他……如果照你那麼說的話,他極有可能是我那失散多年的父親。”
劉秦與赫連虎眉睛齊抬,旋即朝林遠抱拳笑道:“如果真是伯父大人,那你可得請我們幾個好好喝上幾壇。”
方祖賢沒有說話,但他心裏比誰都要高興。一是自己視若親兄長的林遠終於尋到了自己的父親,二是他心中的那個計劃也由此而成功得逞。
興奮之餘,也不由有些愧然,畢竟自己對林遠也存了這種心思,這並不太符合他前世時的為人。
“不如現在就去喝兩盅?”方祖賢偷偷看了林遠一眼,轉移話頭道:“最多喝三盅,不然,大哥又得橫眉瞪眼,一旁不痛快的使勁咳嗽了。”
劉秦一捶桌子:“走走走,反正在你們出去的時候我們早就備足了水糧,不如趁空多喝它幾盅。”
說著,步向林遠,將他扯起,直往門口走去。
“也是。”赫連虎也應聲道:“不就是去見個把人麼,多喝它幾盅,又能有多大事。”
方祖賢見林遠被劉秦與赫連虎簇擁著往門口方向走去,心中不由鬆了口氣,他現在最害怕麵對的就是林遠了。
林遠回頭看了一眼,見方祖賢仍坐於桌旁,笑道:“你不是要請大家喝酒麼,怎麼,舍不得了?”
“有什麼舍不得的,”方祖賢起身道:“沒銀錢了還不是從你那借,我們可是老早就說好了的,沒成婚之前,兄弟不算帳的。”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門一打開,眾人頓時全都愣住。
門口正站著一個人,竟是花道水。
方祖賢收起笑,看向花道水,他不知道花道水究竟在門外站了多久,到底聽到了多少事。
花道水也仿佛看到了眾人麵上的不快,收起揚起叩門的手,笑道:“正要叫你們下樓一起進食,沒想到你們正好出來。”說著,很是客氣地扯著林遠的手往外便走。
看著花道水側瞥過來的眼神,方祖賢兩瞳驟縮。他看得出來,花道水一定在門外呆過較長一段時間了,當然,也可能是林遠之前的吼聲吸引過來的。
花道水的身形被天邊的晚霞影映在窗紙上,方祖賢能清晰地看到窗紙上花道水的那條身影,較為明顯的朝窗內方向扭了扭頭。
頓時,方祖賢什麼都明白了,他現在能肯定,花道水絕對在門外呆立偷聽過一段時間,但到底從何時開始偷聽,卻不能肯定。
可至少,他應該聽到了關於林無鐵林遠父子一事,不然,他絕不對那等近乎討好般客氣地挽著林遠的肩臂,請他下樓進食。
方祖賢正低眉苦思,肩臂被人輕輕碰了一下,抬眼看時,卻是赫連虎。
頭再一抬,劉秦也已出屋而去,嘴角展出一絲笑意。他感覺到劉秦自從入城之後就變得很是神秘,很少跟自己說話,也仿佛另有心事一般,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眾人,或獨自靜處,或獨自外出。
“走吧,他們都下樓去了,去得晚了,酒都被劉秦那家夥喝光了。”赫連虎見方祖賢仍站立不動,連忙推了一把,撇著腿一跛一跛地扯著方祖賢往外走去。
下得樓來,隻見客棧大堂中已有了四五桌食客。花道水此次叫了兩副桌頭,一眾男子一桌,七公子花語裳與眉兒另自一桌。
經過這十日相處,如今的赫連虎已與方祖賢打得火熱,尤其是他妹妹順兒之事,赫連虎更是完全站立於方祖賢一邊,稱兄道弟親熱得不行。
寢不言,食不語。眾人雖是飲了點酒,但誰也沒有粗著脖子吼著喉嚨扯牛,一頓酒食倒也吃得很快。
剛吃完,眾人正喝著溫湯,忽地不知從哪鑽出來一個乞丐,走到桌前小聲地說道:“請問哪位是家中開染坊的?”
方祖賢回頭看去,隻見一個乞丐立在身旁,發如黃草,渾身汙垢,眉下的兩眼卻烔烔生光。方祖賢心中嘿笑,知道這乞丐定是那位接頭人遣來此路的。
花道水居於上座,聽有人這到一問,立即起身道:“我正是。”
“這位官人行行好吧,小人家中的老人快病死了……”接著,那乞丐又放低聲音道:“九月鷹飛。”
花道水立即探手入懷,取出一錠銀子來,遞與那乞丐。
那乞丐接過銀錠,看了看銀錠上的刻字,連忙哈腰點頭謝了一通,轉身之時,又低聲說道:“跟我走吧。”
花道水瞬即會意地道:“好人做到底,既然你家老人病了,我們過去瞧瞧。”說著,伸手一指喬裝作郞中的花語裳,道:“你可真有福氣,這位可是頗有名氣的大道郞中,若是能請他過去瞧瞧,保管你家老人醫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