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九被帶回了警察廳審訊室，吊在了一旁的鐵架子上。賈九突然有了相見如故的感覺——倒背著手的彪形大漢，放著烙鐵的炭火盆，牆上掛著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說不上名字的刑具。倪誌仁如瘟神般坐在桌旁一言不發。屋裏靜得可怕，賈九聽到自己的心正跳得亂七八糟的，而且頻率還在加快。五分鍾過去了，倪誌仁像死在了椅子上，一句話不說。賈九終於忍不住了，底聲哀求道：“二少爺，你審我吧！”賈九說完就後悔了，他覺得這句話說得多餘，“這不是自己找揍嗎？奶奶地這張破嘴就是沉不住氣！”賈九暗自埋怨著自己。
倪誌仁似乎沒聽到賈九說的話，依然麵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賈九越來越覺得可怕，他猜測倪誌仁一定是在等日本人，然後好扒自己的皮！賈九正胡思亂想著，倪誌仁突然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罵道：“媽了個巴子的！先抽五十鞭子！”
賈九被嚇得一激靈，還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身上已經重重地挨了一鞭子。賈九的嘴要比大腦反應得快許多，第二鞭子還沒落下來，賈九便喊開了：“別打了！我招啊！我什麼都招啊！！！我現在就可以畫押！”
打手手中的鞭子突然停在了空中，回頭看著一旁的倪誌仁，尋問是否還需再打。倪誌仁突然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把奪過打手手中的鞭子，劈頭蓋臉地抽了起來。倪九如殺豬般嚎叫著，這一次他幾乎把自己家的祖宗奶奶求了一個遍，吃奶的勁都用在了嚎叫上。最後連屋裏的人都聽呆了，因為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犯人。
倪誌仁足足拚命抽了五分鍾，最後終因體力不支，敗下陣來。他將鞭子扔在地上，躬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賈九卻沒有停還在胡亂地嚎叫著。
又過了兩分鍾，賈九突然靜了下來，因為他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一種熾熱。他還沒來得及害怕，便聞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與此同時一聲歇斯底裏的嚎叫聲從他的喉嚨裏衝了出來。接著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倪誌仁今天算是出了這口惡氣，他將這些年來內心的壓抑與憤懣全部發泄在賈九身上。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清楚，賈九不可能是殺害山本嚴二的凶手。但既然賈九承認，那麼自己除了出氣之外還可以踩著賈九高升一步。
賈九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扔進了牢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畫過押。賈九覺得自己倒黴透頂，雖然提前承認卻還是撈了一頓暴打，早知這樣還不如不承認呢。賈九第一個念頭便是扒皮的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到的是開裂的皮肉與粘稠的血跡。賈九如觸到了電門，猛然從地上躍起，胡亂地摸索著自己的全身。一分鍾之後，他又倒在了地上，因為全身的劇痛已經讓他無法站立。但他的內心地是無比興奮的，因為自己的一身皮還在。
賈九這兩天簡直是生不如死，除了全身的劇痛外，還要承受內心的煎熬。他明白了一句話——死並不可怕，等死最可怕。他現在似乎開始盼望著日本人快點來扒他的皮，好讓他免受這份非人的折磨。賈九沒事的時候便小哭一通，而且不分時段，想哭便哭。他又想起了死去的諸家老兩口、李細糧老婆、周永林、老秦、送金子的人；想起了王超、老許、周亞麗；想起了宋雲生、周天龍。這些人都為什麼死，又都為什麼活著呢？賈九似乎找到了答案——日本人。是人日本人來了之後，這一切才改變的，包括那個挨千刀的倪誌仁如此猖狂，都是日本人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