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幾天吃不下東西的還有黃小藍。不是完全因為打撈上來的碎屍惡心得令人作嘔,而是這個碎屍案太殘忍了。
瘦瘦小小的安之傑竟然如此沒有人性,周小美肚子裏還懷著他的孩子啊,他居然下得了手,從活活的周小美頭頂上釘進釘子。
夜晚,黃小藍一睡著就惡夢連連。雖然破過千奇百怪的殺人案也見多了,但這樣讓她心悸的案子還是頭一回。
華明給她找了心理醫生,但好象沒有用,她還是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覺,一睡著就呼吸困難,掙紮著醒過來便嘔吐不止。
華明說:“你行不行啊?我一直以為這個世上沒有你怕的東西,也沒有什麼可以難到你,怎麼在這件事上翻船了呢?你行的,早點過了這道坎吧。”
“我不行了,一想起從頭上釘進的鐵釘我就感覺那根釘子釘在我的頭上,還有她的眼睛你看到了嗎?雖然都腐爛了,但我好象還是看到嵌在頭骨上的死不冪目的眼珠,就那樣整晚整晚的看著我。”說完,黃小藍又嘔吐起來。
黃小藍已不能正常上班,飯也吃不下,一星期下來,人瘦了一大圈。她怕影響蔡輝上班,在他麵前強撐著。
半夜裏她又做惡夢了,在夢裏停止了呼吸,想要呼吸又被沉重的東西壓著動彈不得。醒來滿頭大汗,渾身發冷,又嘔吐起來,胃裏的東西全部吐完了,還是一陣一陣的幹嘔。胃痛得不行,人也困得抬不起眼皮,又不敢閉上眼睛,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周小美的頭骨。她越來越感覺到害怕、無助,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恨自己還是過不了這一關。
半夜兩點,她還是忍不住跑出去給蔡輝打了電話。深夜蔡輝被電話驚醒,翻身起來接電話,一聽是黃小藍發抖的聲音“你快過來,我需要你,我不行了!”
蔡輝感覺事態不對,黃小藍從來沒有這麼無助過,在他麵前也從來沒有這麼依賴過她。
他慌亂,手握不穩摩托的把手。索性扔了摩托,往黃小藍住的地方奔跑。那一天夜裏,他一口氣奔跑了整整七公裏路程。
跑到黃小藍的住處推開門,看見她雙手抱著肚子倦曲在沙發上,目光呆滯,麵色臘黃。他跪在沙發前伏在她身上說:“你這是怎麼了?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啊!”
黃小藍見蔡輝來了,緊張恐懼的心立即就放鬆下來,隻說了句“你來了就好了。”便勾著他的脖子安然的睡著了。
前幾天蔡輝就看出來,她有些反常,多少也知道是因為前段時間的案子帶給她的心理陰影,沒想到這麼嚴重。他一直都以為她是堅強的,遇到血腥隻要稍作調整就可以恢複。原來,她也跟普通的女孩一樣,害怕天黑,害怕孤獨。他自責自己忽略了她脆弱的那一麵,她在安慰別人的同時,也是需要有人關懷,有人愛的。
蔡輝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一直坐在床邊守著她到天亮。
第二天陪著她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說,主要還是需要多一些關懷,讓她度過心理上的那個極點,多出去走動看看美好的事物,就會慢慢緩解當前的症狀好起來。
蔡輝請了長假,打算帶黃小藍離開西城出去散散心。黃小藍說,從來沒有去過南方,想感受有雨的季節,南方的濕潤和溫潤。
蔡輝便帶著黃小藍到了南城,也就是我當時居住、生活、工作的那個小城。我聽黃小藍說到這裏的時候,努力的想著,那一年那一個月我在南城的狀態。
那一年的那一個月,我正經受著失戀的痛苦折磨,正在開始懷疑人生有沒有真愛,我看不到未來,沒有力量去想更遠的事。
那一個月,我們有沒有可能在街上遇到過?假如一切可以從來,我願意從那個時候在南方的這個小城早早地遇見黃小藍。一想到我們在最艱難的時期,居然是在同一個城市裏度過的,我就覺得上天一定是讓我們在那個時期同時洗去藏在內心裏的汙垢,好讓我在未來遇見最好的黃小藍。
那一個月,在南城盡管我們沒有見過麵,也許也沒有過擦肩而過,但我一定在空氣中呼吸到過她的氣息,讓我在那個時候一心向往著西城。
剛到小城的時候,黃小藍還是常常會被蔡輝從惡夢中叫醒。蔡輝為她擦著額頭上的汗,讓她躺在自己懷裏繼續睡去。如果沒有他,她醒來,她就會覺得整個房間都是黑的,有雙眼睛一直看著她,她就又開始嘔吐。蔡輝便寸步不離的陪著她。
他們去南城的那一個月,已是初冬,正是幹燥,吹著冷風的季節。沒有黃小藍想象的雨季的溫潤,但那一個月應該是黃小藍最真實、最幸福、最甜蜜的時光。
南城的初冬,雖然有些微冷,但在這段甜蜜的時光裏,黃小藍感覺到微冷的風是溫柔的。她喜歡蔡輝牽著她的手,走過青磚綠瓦的古街小巷。聽見鼓樓悠悠的鍾聲穿透微微的風,她靠在蔡輝的肩上,仿佛可以點燃冬天的溫暖,她的心也被溫暖得赤誠而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