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她的情人 張教授可以說是洛大最受歡迎的老師，他長相俊逸，談吐幽默風雅，對學生耐心親切，隻要是他的課程，每次都擠滿了各個院係來的女生。但就算是在大學，師生之間的戀情仍然被視為不能公開的關係，周芷一直與他保持著距離，也僅僅隻有蘇日安知道其中內情。 蘇日安沉吟了片刻，“張教授發生了什麼？” “我還沒說清嗎？他死了！你不會在明天的課上見到他，也不會在下周或者下下周的課上見到他，他就是死了！吊在酒店的燈上，我一開門進去就看到他……”周芷哽咽著，無法接著描敘那個景象。 這一天本該是一個美好的周末，周芷精心地化了妝，和蘇日安分別時，她臉上的笑容嬌媚又動人，那的確是期盼見到某個人的神情。然而當她笑著赴約時，迎接她的卻是情人的死亡。 她捂住臉，淚水從指縫裏滑落出來，“該死，我竟然沒有嚇昏，我竟然還在想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那是我們幽會的地點，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不能讓他身敗名裂……” 蘇日安沉默不語，幾乎是在張教授的第一堂課上，她就發現了周芷和張教授之間的關係。雖然周芷非常謹慎，從不在眾人麵前做出逾越的舉動，甚至不會主動和張教授說話。可她卻不知道，當她坐在座位上，默默注視著台上的張教授時，那雙眼中流露的戀慕早已出賣了她。 也因為如此，蘇日安一開始還以為那隻是周芷的一廂情願，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張教授和周芷走在一起，他們之間隔著妥善的半米距離，看似尋常不過。忽然間一陣風吹下落葉，一片葉子落到周芷頭上，張教授連忙叫住她，拂去了那片樹葉，又輕柔地撫順了周芷的頭發，好像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隨後兩人相視而笑，又退回到安全距離，然而他們之間的親密再也無法掩飾。 周芷顯然不願其他人發現他們之間的禁忌關係，所以蘇日安也一直假裝不知。 可是張教授卻死了，吊在了他們幽會的酒店的燈上。 周芷哭著鬆開手，扯出一個淒慘的笑，“你知道嗎？我推開門的那一刻就像走到了地獄，我想尖叫，卻無法發出聲，我不能招來其他人的注意，讓他們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忍住尖叫，檢查那間房裏有沒有留下任何對他不利的東西，我沒有想過這會不會破壞證據，隻想著保住他的名譽。蘇日安，我一定是瘋了。” 蘇日安搖頭，“你沒有瘋，你隻是失去了很在乎的人。” 周芷愣住，很快，她又笑了起來，“蘇日安，你真的這麼認為？我這麼做是對的嗎？為什麼我能忍到現在？你不覺得我很不正常？” “正常與不正常並沒有絕對界限，我們隻是被世俗所局限，將人際交往中流傳的慣例當成真理，這本身就不合理。” 周芷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才說：“蘇日安，你真是個怪胎。” “謝謝。” 蘇日安將此當成了誇獎，如果成為怪胎，她就能離那個人更近了。 “我沒有在誇你，不過，我很喜歡。”周芷說，“沒有人會相信的，我和教授是真心相愛，我高中時就認識他了，為了他，我考進了這所學校。放榜時我的朋友和家人都嚇呆了，他們認為我絕不可能進入這所大學，可我做到了，為了他……” 蘇日安並不知道這些事，周芷雖然善談，卻對自己的事閉口不談，或許這是她第一次和人說起那些往事。 眼淚又止不住地從周芷臉上滑下，她又哭又笑著，好一會才繼續說：“我很愛他，他也愛我，他甚至想辭職和我在一起，但是我不想讓他放棄這麼多，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但是他卻死了，天啊，他死了，他死了！” “冷靜點，周芷，你報警了嗎？” “報了，用的是公用電話，我謊稱聽到了可疑動靜，然後我在酒店旁邊等著，警察和法醫都來了，我看到他們抬出了一具屍體，裝在黑色運屍袋裏，我不知道是不是他……” “你在現場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周芷想了想，卻問：“你不打算安慰我也許那不是他的屍體嗎？也許這是一場白日裏的噩夢，也許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呢？” “周芷，這不是夢，你也不會無故將一個死者認成所愛的人。”蘇日安說，“你確定沒有留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酒店的監控呢？” “證據我都拿走了，監控我和教授早就偵查過，不會有我的身影。” “這就好，那麼，你在現場看到了什麼？有沒有爭鬥的痕跡？” 良久的沉寂，周芷緊緊皺著眉，似乎不敢相信，“一切都很從容，他帶了玫瑰，是我喜歡的桃粉色，他反複對我說過那種玫瑰的名字，但我總是記不住，我想反正他會為我記住，現在卻沒有人能為我記住那種玫瑰的名字了……對了，他還準備了點心和熱紅茶，他知道下雨天我喜歡喝茶……沒有什麼不對勁的，除了……” 除了，他的死。 這是周芷沒有或者不敢說出的話，張教授一如既往地出現他們幽會的地點，沒有任何反常。但緊接著，他就將自己吊在了酒店的燈上，用死亡迎接情人的到來。 “所以你得出了什麼結論？”蘇日安問。 “不可能……”周芷搖著頭，縮著肩膀往床角退，“不可能是那樣……” “周芷，振作點，任何事情都不是表麵看到的那樣，不要害怕看到真相。” 蘇日安俯身過去，伸出手去拉周芷，周芷卻一把揮開了她的手，大聲說道：“不！我不相信！他不可能自殺！” 這句話幾乎是心底吼出來的，周芷喑啞著嗓子，表情淒厲絕望。 從看到她的心上人吊在酒店的房間後，她的心似乎被撕成了兩半，直到現在還不停滴著血，但最致命的一點不是對方的死，而是對方的死也許是她一手造成的。 張教授在學術界享有盛譽，在學校又大受歡迎，如果他真的是自殺，那麼原因隻有可能是他和周芷之間的戀情。 也許，張教授無法忍受這樣繼續下去，於是選擇了了結。 也就是說，正是周芷害死了心愛的人。 這個念頭讓她心神崩潰，是她極力抗拒卻又忍不住想起的危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