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未知來電 藍竹出生於單親家庭，母親在他進入高中時，就因為老年癡呆進了精神病院，隨後在病院中意外身亡，藍竹也變成了孤兒。沒有家人追著討要真相，藍竹的失蹤在調查無果之後就沉寂了，連報道都極少，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唯一關心藍竹失蹤的隻有他的物理學教授，也隻有他主動向警局報案，蘇日安後來找到教授時，聽他說起藍竹的事跡，他說藍竹是一個百年難得的奇才，總有一天會改變這個世界。 說完這番話，他卻黯然傷神，因為那個能改變世界的人，已經不見了。 從教授的交談中，蘇日安得知了藍竹對未來的計劃，在取得畢業證之後，他本打算一路考到洛大的物理學博士學位，並且對信息工程也頗有興趣，甚至有出國深造的打算，也向教授打聽過出國能否得到學校專項費用支持。 這座城市要吞噬一個人非常簡單，但一個對未來具有精確計劃的人平白無故地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蹤跡，甚至被眾人遺忘，這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疇。然而看到這一點的人卻隻有蘇日安和那個白發蒼蒼的教授，其他所有人都像在白日裏失明，對此視若無睹。 這些年來，蘇日安已經確認，藍竹早就離開了這座城市。 即使如此，蘇日安仍是想呆在這裏，這裏有他留下的氣息，有他呼吸過的空氣。 有時候，她會覺得他還在這裏，在某個角落裏注視著所有人，就和他以前常做的那樣，那時候，蘇日安會將他拉出來，和他一起行走在陽光下，燦爛千陽照耀著他們，兩人的笑容都閃閃發光。 所以，蘇日安想著，或許有一天，或許她轉過一個街道的轉角時，或許她經過某一條小巷時，藍竹就會在那兒，而她也可以和以前一樣，走過去和他打招呼，拉起他的手，和他一起行走在春暖花開的街道上。 蘇日安閉上眼，默念著對方的名字，張開雙手，擁抱這座城市。 這時，一連串鈴聲在空蕩蕩的樓頂響了起來，蘇日安愣了很久，才意識到那是她的手機。這個號碼她剛開不久，還沒來得及告訴任何人，難不成是回收的舊號，以前的人打電話過來了？ 來電顯示是不祥，她隻好接起電話，“你好。” 一陣寂靜。 蘇日安懷疑是騷擾電話，剛要掛掉，電話的那頭卻傳來了一種熟悉的旋律，輕柔、神秘、充滿魔性，與蘇日安記憶中的某個旋律契合在一起。 心跳忽然加速，蘇日安感到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 “晚上好，日安。” 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那人輕輕對她說著，語調從容平和，伴隨著柔緩神秘的鋼琴曲，一瞬間揪緊了她的心。 蘇日安感到無法呼吸，她閉了閉眼，確認不是她的幻聽，才顫抖著擠出一句話：“明秦，我以為你死了。” “是嗎？” 明秦反問著，聲音中帶著笑意，很久之前，明秦也是用這種聲音引誘著她。 蘇日安壓下那窒息般的痛苦，極力冷靜下來，“藍竹失蹤之後，你也離開了小鎮，後來我一直沒聽說你的消息。” “所以你以為我死了嗎？”明秦輕笑著，和毒蛇一樣的笑，“那你也以為藍竹死了嗎？” 蘇日安幾乎拿不住手機，在整整四年的沉寂之後，明秦給她打了電話，毫不吝嗇地提到了藍竹，這是一個預兆，她卻無法參透，就和當初一樣。 蘇日安問：“他在哪裏？” 對方卻不回答，似乎在享受著蘇日安變得急促的呼吸。 “明秦，你把他怎麼樣了？！” 蘇日安焦急追問，電話卻掛斷了。 蘇日安盯著手機，無力地退到了牆上，她慢慢坐下去，手機摔到了一邊。許久，她才平複雙肩的顫抖，拿起手機給偵探打了電話，一次沒有通，她又換了個號，繼續打。 很快，偵探接起了電話。 “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讓你賒賬了，還有這個號碼是急事專用號碼，不要隨便就打啊。”偵探氣急敗壞的聲音鑽了出來，配合著變聲器，聽起來更加詭異。 “他給我打電話了，查他在哪。”蘇日安迅速交代了事情。 那邊停頓了一秒，接著就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 “稍等，我看看——”過了大概十多秒，那頭沮喪地回應，“不行，BR早就有準備，無法追蹤。” 和想象中的一樣，蘇日安按斷了電話。 * 遠在另一個半球的複式閣樓裏，伴隨著舒緩神秘的鋼琴曲，一部還在通話的手機被扔進了魚缸裏，兩尾斑斕的熱帶魚好奇地跟上去，打量著這個落水的不明物體，這時候，它的屏幕已經漆黑了。 明秦扔了手機，拿起桌上兩杯已醒好的紅酒，轉過身，對正在彈奏鋼琴的男子說：“你期待嗎？重逢的時刻就要到了。” 對方背對著他，並不答話，他的十指在上午的陽光裏跳躍著，專心致誌地按著琴鍵，和琴譜的指示毫無分差。 明秦走過去，將酒杯放到鋼琴上，隨即按住了他彈奏的左手，“快三年了，你還是學不會怎麼彈鋼琴。” 對方停止了彈奏，抬起頭說：“我知道琴弦的發聲原理，記住了曲譜，按準了琴鍵，我研究了一百多個視頻，確保力道也符合函數公式，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說話時語速極快，語氣也和多年前一樣，分毫不變。 明秦微笑了一下，將酒杯給他，“鋼琴不是靠記憶就能彈奏的，演奏用的也不是手指，而是你的心，你光顧著偷聽剛才的電話，一點也沒有用心演奏，讓我覺得你隻是在敷衍我。” 藍竹奪過酒杯，不服氣地說：“‘用心’是什麼原理？我從來沒聽過。” 他晃蕩著深緋色的酒體，讓葡萄酒散出絲絲醇香，他還是不懂怎麼品酒，不過在明秦的教導下，他的動作與神態至少能讓人信服。 明秦端起了另一杯酒，淺淺啜了一口，然後問：“你想念她嗎？” 但到底是哪個她？ 藍竹沉默地盯著手中的酒，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