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鈴蘭花語 星期二,天色微晴。 蘇日安如往常一樣,去花店買了藍色的矢車菊,這種典雅溫潤的寶藍色,一直是蘇夜安最鍾情的顏色。 到了醫院裏,蘇日安走進病房,換掉了上周那些快要枯萎的花,放入了盛放的矢車菊。 “抱歉呢,上周有點事耽誤了,拖到現在才來看你。”蘇日安擺正了最後一支矢車菊,在病床邊坐了下來。“上周發生了很多事,我見到了蕭其的哥哥,他比我想的更關心蕭其,所以我利用了他一次。還有,明秦他的代碼出現了……” 說到這裏,蘇日安看了看蘇夜安的臉,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變化。 蘇日安又繼續說:“我還見到了教授的前妻的妹妹,她知道了周芷和教授的關係,周芷問我為何要幫助她,其實我沒有在幫她,我隻是從她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而已。時間過得真快啊,已經三年多了。我還記得當年你昏迷之後,我很肯定你會醒來,我想你怎麼可能拋下明秦不管,自己一個人沉睡?可是你卻真的這麼做了。” 蘇日安停了下來,仔細打量著蘇夜安的臉,“我不明白,你明明那麼喜歡明秦,為什麼不肯醒來?因為你一直沉睡不醒,他們都走了,藍竹、爸爸、媽媽……所有人都走了。我好像沒有對你說過那些事吧,現在我想要告訴你,你被診斷為植物人後,爸爸想要放棄對你的治療,他跟醫院說家裏沒錢養一個廢物。” 變成植物人的蘇夜安,在他眼裏隻是廢物。 蘇日安全都聽到了,她們的爸爸要醫院拔呼吸管,不然就不再交醫療費。 醫院就要同意了,然而在天之後,他自己卻先出了事,重傷住院,他醒來後,母親又對他說了什麼,他很快就咽氣了。 那之後沒幾個月,母親就離開了家,隻留給蘇日安一筆巨額保險金。 那時候蘇日安才知道,她的母親早在很久之前就為父親投了人身意外保險。 “父母總是最高明的演員,他們在我們麵前演得天衣無縫,從不吵架,從不爭辯,相敬如賓,最後卻選擇了拋棄。” 蘇日安看向了那束矢車菊,抬起手指,拂過它的花瓣,“矢車菊的花語是遇見幸福,聽起來有些諷刺吧?我們的幸福甚至生命都在別人手裏,尤其是不關心你的人手裏。” 病房中,點滴不停地往下掉,靜得聽不到聲音。 蘇日安許久也沒有等到回答,又收回了手。 “對了,還有一件事。”蘇日安抽回思緒,對睡著的蘇夜安說,“明秦不僅和教授的死有關,他還給我打了電話,他快要出現了,你想念他嗎?如果你想見他的話,就快點醒來吧。” 蘇夜安並沒有醒來,時間在這裏被拖長了,病房被一種仿若死亡的氣息籠罩著。蘇日安有些透不過氣,走出了病房。 護士區傳來談話聲,蘇日安走過去,就看到蕭其和幾個護士小姐談得正歡,見她過來了,蕭其連忙蹭過來,笑得和哈士奇一樣,旁邊的護士也露出了頗有深意的笑。 “你來這裏做什麼?”蘇日安板起臉,有些頭大,這個人玩跟蹤還玩上癮了,連上次那麼嚇他,他都不死心。 “蘇小姐,你的男友真是體貼呢。”小護士捂著嘴笑了起來,“他追著我們要幫你繳費,還在打聽競爭者的消息。” 蘇日安麵無表情,“你來晚了,費用已經齊了,不勞你掛心。” “所以我才想知道是哪位大少給你交的,好讓我知道自己在和誰競爭。”蕭其恬不知恥地湊到她麵前,裝出貼心男友的模樣,“而且你千萬不用想著給我省錢——反正不是我的錢,隨你怎麼折騰。” “你——”蘇日安盯著他的光禿禿的腦袋,半晌才接著說,“發型好醜,難不成是想不開?” 蕭其的笑立即僵在了臉上,他垂著肩膀,喪氣地說:“這都是那個混蛋弄的,不但折磨我,還折磨我的頭發。” 他抓著沒有什麼毛的腦袋,又自我安慰,“沒關係,馬上就會長出來,到時候本少爺還是英俊瀟灑,人見人愛,你說是不是?” 蕭其眼巴巴地望著她,像個一個討要糖果的孩子,看得年輕的護士小姐偷偷笑了起來。 “還有啊——”蕭其風一樣地轉身,拿起放在櫃台上的一束鈴蘭,捧到蘇日安麵前,“這是給你的。” 鈴蘭青色的花梗上掛滿了一串串白色的花苞,看起來就像是小鈴鐺。蘇日安一言不發地看著它,沒有去接的打算。 蕭其摸著腦袋,訕訕地解釋:“你別想多了,我隻是剛好路過花店,就看到了它。我想起你總是一個人帶著花來這裏,每次都是空手而歸,所以就順手帶了一束,反正花的也是那個混蛋的錢哈哈。” 鈴蘭淡淡的香味包圍了蘇日安,她神色莫測,但在眾人麵前,她還是接過了花束。 蕭其鬆下了一口氣,接著就看到蘇日安走向了長廊的另一頭。 蕭其一愣,眼尖地看到前麵有個垃圾桶。 他尷尬地跟了過去,“你要扔也沒關係,我隻是覺得你其實是最需要花的人。” 蘇日安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寂靜地望著他。日光從走廊的高窗落了下來,斜斜地鋪開在雪白的牆上,卻正好避開了蘇日安。她被籠罩在一片黯淡的顏色中,連她懷中的鈴蘭也黯然失色,而在她的身旁,明亮的逆光裏飛舞著亮晶晶的塵埃。 蕭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身上那種熟悉的孤寂,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許久,蘇日安才開口:“你知道鈴蘭的花語嗎?” 蕭其驀然緊張起來,腦袋裏一片空白,“這個啊……店員好像沒有說……” 蘇日安沉默不語。 蕭其反應過來,臉色也不好了,“它的花語到底是什麼?不會是什麼不好的寓意吧?”他立即望了望四周,醫院是死神最愛光顧的地方,一想到這裏死過的人,蕭其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鈴蘭的花語是幸福再臨,法國的婚禮上經常能見到它,是很好的寓意。”蘇日安說。她身邊的塵埃一顆顆浮著,不落下,也不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