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的藏品(1 / 2)

第十七章:他唯一的藏品  “這……”保鏢已經搞不清楚狀況。  蘇日安順手就將那顆眼珠塞進了他手裏,保鏢瞪大了眼,手裏的眼珠也瞪著他,一時間,他想扔又顧忌這是老板的藏品,不敢真的扔出去。  這時候,沉默了半晌的歐陽承終於有了反應,他讓保鏢離開,隨即才開口。  “你說的沒錯,他是個單純的人,別人說什麼他都信以為真,我隻是編造了一個故事,做了一點裝飾,他就深信不疑。”他淡淡地說著,“也許在他的想象中,我就是如此,而我隻是恰好迎合了這個構想。”  蘇日安的想法得到了驗證,第一次看到那對眼珠,她就覺得缺少了些什麼,等她看到真正泡在馬爾福林中的眼珠標本,才確定歐陽承的所謂藏品,不過是假貨。  無論防腐做得多好,眼珠依然會慢慢失色,變成一雙死人眼,隻消一眼就能看出它的腐朽,但罐子裏的藏品卻依然逼真,更像是假的。  蘇日安問他:“你故意給他營造了一個恐怖的幻象,就不怕會被反噬?”  “我本來就在黑暗中,無論是殺敵還是經營都是我的本能,該害怕的應該是恐怖本身。”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歐陽總裁,這個創意倒是挺有特色,效果很好,同時這也讓我覺得,你說的那些家族故事,是不是真的?”  歐陽承對蕭其說的版本中,歐陽承的父母雙雙出軌,最後以彼此殘殺結束了對方的生命,而歐陽承父親的出軌對象恰恰是妻子的妹妹,一個生活在姐姐陰影下的懦弱女人,連親生骨肉也心甘情願送給她的姐姐,成了對方的次子。  這個女人的兒子就是蕭其。  當悲劇發生後,這個可悲的女人終於醒悟過來,帶著六歲的蕭其逃離了歐陽家的囚籠,去往另一個城市。蕭其卻在半路上走丟,遺失了兒子的她萬念俱灰,從橋上跳入了凜冬的江河中。  一個月後,歐陽家的人才認領了她的屍體,如果不是因為蕭其的失蹤,很可能無人注意到這個絲毫沒有存在感的女人。  偵探查到的情報中,也都是類似的版本,蘇日安卻覺得不隻是這麼簡單。  “蘇小姐這麼神通廣大,會分辨不出來嗎?”歐陽承回答。  問題被拋了回來,蘇日安斂去笑,“蕭其認為你將那場悲劇怪罪於他,將他找回來隻是為了解心頭之恨,但是你故意模糊了一點,你讓蕭其誤以為你們是同父異母,事實上,你們隻是表兄弟而已。”  蕭其的父親另有其人,或許這也是那個女人願意將蕭其過繼給她姐姐的原因,為了給兒子一個完整的世界。  但最後,她才發現那些珠寶華服之後,是腐爛的精神和靈魂,才會帶著蕭其逃走吧。  而歐陽承隱瞞了這點,利用了蕭其對他的恐懼,讓他心存畏懼。  “蘇小姐,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歐陽承說。  蘇日安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他值得知道真相,這是你欠蕭其的,既然你讓他脫離了你的控製,走出了這步就收不回來了。”  “他需不需要知道,何時知道,知道多少,這由我說了算。”歐陽承說,“我允許你和蕭其接觸是有條件的,如果你在他麵前說話時,最好先想想一個人,那個你在找的少年叫藍竹,我沒記錯吧?”  蘇日安沉下臉,“你在威脅我?”  “隻是建議而已,請回吧,蘇日安小姐。”  蘇日安走到了門口,握住門把手時,她回過頭,看向了歐陽承,“你應該慶幸蕭其沒有成為犧牲品,但如果他陪著你長大,或許你會知道關心一個人的正確方式。”  停頓了一下,她微微冷笑,“即使是仇恨,它的源頭也並非恨,但你帶給蕭其的隻有恐懼。”  這句話給了歐陽承一擊,這個身居高位的人已經不知道如何去關心其他個體了。但這一擊還不夠,蘇日安離開前,又在這一擊上補了一刀。  “蕭其害怕死人,是因為那天他看到了吧。”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歐陽承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裏,明亮的光從整麵落地窗進入,照得那一地玻璃渣銀晃晃的,細碎又耀眼。  歐陽承望著那顆躺在玻璃渣裏假眼珠,除了恐懼,他還能帶給蕭其什麼?他的家族中自身便帶著扭曲的基因,而那些可怕的往事又讓他更加扭曲,即使是最自然的情感也變得難以企及。  在所有接近蕭其的方式中,他選擇了最為艱難的一條路。  *  對於歐陽承來說,蕭其是唯一的陽光,而他卻是深淵,深淵與陽光相互對峙,也相互拯救。  歐陽承抿著嘴角,眼皮不堪記憶的重負閉了起來,但腦中的景象卻在黑暗中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個午後,日暖花熏,歐陽承奉蕭其的命令去捕捉一隻蝴蝶,對於這個比他小一截的弟弟,他總是溺愛有加。他跑得氣喘籲籲,終於追到了那隻蝴蝶,這時候他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音,像是尖叫,又像是哭喊,仿佛要耗盡全力地從房間迸出。  他愣了一下,一手抓著蝴蝶網,用更快的速度奔回了家。但有人比他先到了,蕭其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血泊中一動不動的父母。  這時候他應該大驚失色,大喊來人,但他隻是走過去,遮住了蕭其的眼睛,告訴他會沒事的。  血泊漸漸溢到了他們腳邊,歐陽承抱著蕭其後退了出去,那隻網中蝶掙紮著,在這時飛了出來,扇動著輕盈的翅膀,飛舞在充斥著血腥的房間。  時至今日,蕭其已經忘了那個下午,也忘了他們所有的記憶。  歐陽承告訴自己,這樣很好,蕭其不會在噩夢中驚醒,這就夠了。    清掃著碎片的保鏢追著玻璃的痕跡,來到了歐陽承的書桌前,他看到下麵有一片小小的渣子,正好在歐陽承腳邊。保鏢欲告訴老板這個消息,抬起頭卻看到他的臉上露著一抹複雜的笑,明明是滿足的,卻莫名地傷感。  保鏢終是撿回了那塊碎渣,接著歐陽承吩咐他不準把今天的事說出去,他點點頭,說:“是,歐陽先生。”  “還有,如果蕭其問起,就告訴他,我已經將我的藏品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永遠也不可能被偷走。”  這樣的謊言保鏢已經聽了很多了,麵不改色地離開了房間。  歐陽承拿起筆,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在簽下自己的名字時,他分出一點心思,想到了蘇日安的話。  或許恐懼不是愛,但是,他卻想讓恐懼變成愛。  總有一天,在那些血腥扭曲的往事退去後,在所有謊言被事實擊散後,蕭其會發現,歐陽承唯一的藏品,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