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狹路相逢 蕭其望了一會兒,病床上的歐陽承毫無動靜。 目睹自己犯下的過錯,蕭其被難以言說的懊悔所籠罩。 蘇日安走過去,“蕭其……” 蕭其輕輕低下頭,“他是不是不會醒來了……” “怎麼可能?他會好起來的。”因為他在乎的人就在這裏,他怎麼可能拋下蕭其一個人離開? 蕭其固執地望著病房裏麵,“他可能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我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他不會原諒我了。” 明秦果然對他灌輸了什麼錯誤的念頭。 蘇日安當機立斷,“我們去其他地方說吧。” 兩人到了醫院的屋頂上,正是中午,太陽熱烈地灑下,屋頂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蘇日安走到欄杆前,“蕭其,你應該明白吧?你哥哥永遠也不會責怪你,無論明秦對你說了什麼,他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你不能相信。” 蕭其沉重地點頭,“我明白,我隻是不能原諒自己。” “和我一樣啊。”蘇日安回過頭,“自認為犯下了無上的大錯,但是受到傷害的人從未責怪自己,於是隻能雙倍地自責。但是,當初勸解我放下的人,可是你啊。” 如今,兩人的角色卻徹底相反了。 蕭其苦笑,“那時候我太自負了。” “這一點也沒錯。”蘇日安說,“不過,我其實很感激那樣勸慰我的你,有你和我說話,我覺得很高興。” 第一次,蘇日安說出了她的感覺。 如果是以前的蕭其,他必然會馬上說出“太好了,我們果然是天生一對”,然後趁機提出交往的請求,蘇日安也無法拒絕他。 但這次,他的腦中一片亂糟糟的,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 “不過,別以為我會照搬你的套路,我不會再安慰你,說什麼好聽的話,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再怎麼後悔懊惱也無濟於事,不如振作起來,想想你能做到的事吧,想想歐陽承希望你做的事,那樣他一定會開心。” 蘇日安一口氣說完。 蕭其被這一通話震在原地,良久,他握緊了拳頭,“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學校。” 去學校,是蕭其唯一能做到的事,也是歐陽承希望他做的事。 去努力進取,並終有一日獨當一麵。 這是歐陽承對他的希冀。 “等等,現在已經快下課了,下午再去也不遲。”而且這個時間去學校的話,明秦說不定還在學校,如果兩人撞上了,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 所以蘇日安阻止了蕭其,況且他還要辦理出院手續,還得去解決午飯問題。 蕭其一早上都沒有吃東西,蘇日安等到現在,也感到了體力在下降。兩人處理好了醫院的事情之後,就去吃了飯。 飯後,蕭其的情緒看起來穩定了很多。 “我去下洗手間。” 蘇日安離開座位,去洗手間的間隙裏,她偷偷打電話給顧偵。 那一頭沒有人接。 她掛了電話,走出去時,座位上已經沒有人了。 蕭其一個人走了。 * 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顧偵摘下耳機,往後一躺,靠進了椅子裏。 他一歪頭,看到顯示屏上還在運行的程序,心中默默對蘇日安說:“很抱歉了,就算是我也看不出這裏麵有什麼玄機。” 他起身收拾東西,此時明秦的課還剩下半個小時,如果快點趕過去的話,還能聽上20分鍾。 就算是這短短的20分鍾,顧偵也不願意錯過。 明秦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走進去之後就會越來越深入,最終忘記回來的路。 即使他很清楚,明秦是個冷酷的劊子手,有惡魔般的操縱人心的力量,他仍然忍不住想要靠過去,一探究竟。 就算是現在也不例外。 顧偵拿起書包準備往外走,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提示音。 轉過身,後麵的顯示屏上慢慢敲出了一行字。 ——Hello 偵探。 字一個一個出現,最終連成一句話。 ——你,願意成為我的同伴嗎? 顧偵看著這行字,愣在了原地。 顯示屏上亮著一個三角形的光標,一閃一爍,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顧偵的手落到鍵盤上,想要敲出一段回複,然而他想了想,直接開口問:“這是個好問題,不過,首先你是誰?” 光標閃爍著,顯示屏上又多了一段話。 ——我是日安小姐的朋友,名字是小A。 顧偵訝異地提起眉毛,剛才他本來打算把自己的回答敲出來,但轉念一想,如果對方監聽了這裏,直接回答也是一樣的。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定做得到。 果然如他所料,對方控製了麥克風,就算直接口頭溝通也是沒問題的。也就是說,他最為得意的防衛係統被徹底攻破了。 “上帝果然是上帝。” 顧偵小聲地嘀咕著,倒是沒有什麼不滿。在他的認知中,上帝超越於人類是必須的,就像是他很明白,他永遠也無法超越明秦一樣。 他從不直接稱呼明秦的名字,而是以代號“BR”相稱,因為潛意識中,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直呼其名。 顧偵問:“那你想讓我做什麼?” 話音落下,屏幕上顯示出了一個地址。 “這是……” 顧偵望著地址皺起了眉。 這個地址他在他監視明秦時,他曾經見過。 他問:“你要我去這裏?” ——是的,請盡快。 顧偵想了想,說:“看來我得翹課了。” * “明秦教授,請問這句詩要怎麼理解?” “嗯,這是希臘神話中的一個典故,意思是——” 明秦被女學生簇擁著,手機發出了微弱的管弦樂聲。 “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明秦微笑著到了走廊上,不用看來電提示,他也知道打來電話的人是誰。 這個特殊的鈴聲是專門為蘇日安而設置的,隻要聽到聲音,他就知道了,也就不會錯過她的電話。 他接了起來,“日安,真是稀奇,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主動聯係我了。” 蘇日安沉默了片刻,她的確是說過再也不想見到明秦的這種話。 “就是因為我說了那些話,你才傷害蕭其?”蘇日安問。 明秦歎了口氣,“今天一上午,我都在上課,其他什麼事我都沒做哦。” 確實,蕭其刺傷歐陽承時,明秦還在學校。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明秦,你做得太過分了。”蘇日安說,“蕭其已經朝你那邊趕過去了,你知道原因吧?” “抱歉,我還真不知道,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明秦饒有興趣地問。 “……” 還是在裝模作樣。 蘇日安深吸了一口氣,平定了呼吸說:“蕭其刺傷了歐陽承,他還在醫院昏迷不醒。你早就該想到這個結果了吧?因為操縱蕭其的人就是你。” “這可是很嚴重的指責。” 明秦漫不經心地說著,但沒有否認。 蘇日安心中的怒火驀然冒了出來,“明秦 ,你到底想做什麼?傷害無辜的人能帶給你快樂嗎?你難道就是這麼自私殘忍的人?就和你的父親一樣?” 明秦的肩膀僵住了。 父親。 這個詞是明秦的禁忌。 把他和那個人相比,是一種無法忍受的汙蔑。 但很可能,蘇日安是對的。 “日安,你也覺得我和他一樣?”明秦問。 蘇日安反而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知道明秦父親給他帶來的傷痛,他最恨的人就是他的父親,所以她才會故意這麼說。 但是明秦的反應,超出了她的預料。 “也許你是對的,我和那個男人一樣可悲,一樣自私殘忍,隻會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無辜者的痛苦上,也許這就是真正的我。” 明秦平靜地說著,毫不在意地否定自己。 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談論一個陌生人,並親手抹去了那個陌生人。 蘇日安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對勁,皺起了眉,“明秦,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想做什麼?” “是啊,我到底想做什麼?”明秦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會傷害更多人,直到那個人出現在我麵前。” “那個人?” 蘇日安忽然明白了,但更多的謎題卻湧了上來。 “你說的是那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追問著,明秦卻隻是說:“再見了,日安,你說的人已經來了。” 說完,明秦就掛斷了電話。 他收起手機,望向走廊的盡頭。 蕭其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裏,如同某種枯死的東西一樣靜靜佇立著,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 明秦淡然微笑,“隻是一會沒見,你的樣子完全變了。” 話是這麼說,但明秦一點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明、秦!” 蕭其咬牙切齒,擠出了這兩個字。 明秦依然是漫不經心的樣子,“那麼,你找我的原因是什麼呢?” “閉嘴!” 蕭其緊握著拳,如同豺狼般一步步走過來。 明秦還是從容不迫,“你還是回去吧,日安可是特意給我打了電話,知道為什麼不是給你打電話,而是告訴我你來了嗎?因為她在拜托我避開你,她對我們的實力差距再清楚不過了,你繼續走過來,隻是自討苦吃。” “給我閉嘴!” 蕭其猛地揮出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