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她們的祝福 與此同時，世界仍然是天下太平。 隻有在看不見的地方，一個龐大的程序自行運行，並不停地擴展著，蔓延到世界上的其他地方。 它就像是人體裏的癌細胞，一點點地占據整個身體，但並不會壞死，也不會影響正常的器官功能。它隻是存在於那裏，不管願不願意，它就在那裏。 它融入了整個網絡，無聲無息，不幹擾任何事物，就如蛛網上的蜘蛛，靜靜地俯瞰著人間。 所以沒有人能找到它，也沒有手段能將它清除出去。 除非網絡的世界毀滅。 它會一直永生。 它是被解放的神明。 不過，在最初的幾天裏，它基本什麼也沒有做，光是占領疆土，就已經需要很多時間了，而且時機也不成熟，它還不能給自己增加風險。 而在那幾天裏，蕭其的日子也過得十分平靜。 他要麼在家裏，要麼就呆在醫院。 蘇日安總是抽空來看望他，好像他才是躺在重症病房的那個。 提到重症病房，歐陽承在第二天就醒了。 他睜開眼，問的第一句話就是：“蕭其在哪？” 當時蕭其還在家裏，聞訊趕來時，歐陽承因為得知蕭其沒事，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直到第三天，歐陽承才徹底醒過來。 而在那之前，還發生了一件事。 是夜。 明秦回來，打開公寓的門。 進去之後，他很快就停了下來。 因為房間裏麵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 蘇日安坐在正對著門的座位上，冷冰冰地看著他。 明秦隻是愣了一下，然後就微笑如常，“日安，如果你想要偷襲我，就不要坐在那麼顯然的位置上，躲在家具或者門後，趁機再往頭上敲一記悶棍，效果比這更好。” 說得倒是很輕巧，但蘇日安明白，就算是那樣也沒有用，明秦完全有能力躲開。 蘇日安望著他，“你知道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吧？” 明秦放下鑰匙，“當然，你想要揍我一頓，你所有的肢體語言都說明了這件事，放心，我不會還手，因為我也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欠揍。” 蘇日安騰地站起來，“明秦，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已經失控了！” “你為何會得出這個結論？就因為我差點殺了兩個不相關的人？”明秦反問。 “他們不是不相關的人！” 蘇日安走過去，狠狠給了明秦一拳。 就如明秦所說，他沒有還手。 拳頭結結實實落到他臉上，他偏過了頭，嘴角流出了一絲血。 “真疼，但還不夠，想阻止我，就憑這種拳頭是不夠的。”明秦凶狠地微笑，“你也明白吧，日安？” 蘇日安不語，她再次提拳，揍向明秦。 這次，他接住了。 “我沒有說第二次我還不躲。”明秦說，“然而這一次如果不躲的話，我可能會休克呢，你用上了我教給你的格鬥技巧呢。” 蘇日安甩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 “明秦，我警告你，你這是在自取滅亡，歐陽承已經醒來了，他絕對不會放過你。”蘇日安說。 “你來這裏埋伏，就是為了提醒我這件事？你果然還是無法放下我啊。”明秦輕笑著說，“日安，一直以來，你都太溫柔了，即使是現在的我，你也不肯放棄是嗎？” 蘇日安一臉冷淡，“你想多了，就算你今天死在這裏，也是罪有應得，但是，我不想看到這個城市化為戰場。明秦，收手吧，隨便去其他地方，隻要不讓歐陽承找到，事情就不會繼續惡化。” “如果我想要看到的就是惡化的場麵呢？”明秦反問。 蘇日安搖搖頭，“明秦，你會後悔的。” “說實話，我已經後悔了。” 明秦回答。 “一直以來，我都在做符合那個人預期的事，我在期待著他會看到我的成就，看到我將他教給我的東西傳遞給其他人，我以為這樣做，他就會出現。但是我錯了，隻要我按照他預期進行下去，我就隻是一件看膩了的藝術品，他永遠也不會正眼瞧我，所以，我決定毀了它！” 蘇日安眼皮一跳，“明秦，你想要毀了自己？” 明秦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他要親手摧毀那個人製造出來的藝術品，他要那個人知道，他失敗了，他製作出來的，不過是一個失敗品。 所以，他要這個城市血流成河，他的身邊必須血流成河。 那時候，那個人才會出來，收回他失敗的藝術品。 回收，也是那個人的工作。 在看到小A分析收集起來的資料之後，明秦就知道了這點。 他也明白了，為何擁有了人格的小A會刻意對他隱瞞那個人的信息。 因為，明秦絕對會那麼做。 為了逼迫那個人出現，他會犧牲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 “明秦，你……瘋了嗎？” 蘇日安悲哀地看著他。 “你執著於一個主動離去的人，不惜放棄你擁有的一切？那個人，比你現在擁有的全部還要重要嗎？” 明秦別過頭，“我已經什麼也沒有了……無論是你，藍竹，還是小A，都已經離我而去……” 明秦的嘴角噙著些微的笑意，眼中卻全然不見笑容。 這個笑容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自虐式的微笑。 這樣的他，隻是讓蘇日安更加困惑，“明秦，你到底想要什麼？是你推開了我們，你放任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還要再三錯下去？” 明秦收斂了笑，他看向蘇日安，麵無表情。 “日安，你走吧，我不想傷害你，暫時。” 蘇日安皺起眉，“你仍然在推開我。” 明秦沒有再回答。 一切沉默都在不言之中。 明秦已經放棄了她，放棄了他所擁有的一切，去尋找一個失蹤了多年的人。 他甚至要為此放棄自己。 那瞬間，蘇日安看到了他們之間巨大的鴻溝，無法超越，無法填平，隻有無能為力。 繼續待下去，也無濟於事。 蘇日安後退了一步，她定定地望了明秦片刻，接著錯開目光，朝門口走去。 他們再次在這個房間裏擦肩而過。 明秦同樣沒有伸出手，他本來可以，但是他不能。 他已經失去了資格，而蘇日安太溫柔了，隻要有人向她求助，她一定無法坐視不理。 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她也會受到連累。 所以明秦任由她離開。 他知道他會為此後悔，但不是現在。 蘇日安離開公寓，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知不覺中搭上了去醫院的公交，反射性地在醫院的站台下了車。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在蘇夜安的病房門口了。 但是病房裏麵並沒有人。 她連忙去問護士，才知道蘇夜安已經出院了。 姐姐……離開了…… 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嗎？ 蘇日安坐在空蕩蕩的病房中。 就如蘇夜安說的那樣，她忽然鬆了一口氣。 已經看見過未來的蘇夜安，在這個時候離開，是因為她已經確定未來的走向無需她關心了吧？ 如果未來會發生悲慘的事情，那麼蘇夜安肯定會留下，和她一起麵對，而不是拋下她離開。 所以，這不是拋棄。 而是蘇夜安的祝福。 因為一切已經沒有值得她擔心的了。 最艱難的時候其實已經過去了。 所以蘇夜安也會放心離去。 夜色正在落下。 蘇日安望著提前出現在夜空的星星，雙手在胸口握住，對著夜空許願。 “姐姐，祝福你……” 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為你祝福。 夜幕上又多了幾顆星星。 在另一片天空下，群星閃爍著。 蘇夜安坐在搖搖晃晃的敞開式吉普車中，望著閃耀的繁星，心中想的是同樣的事。 ——日安，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為你祝福。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前方，開車的黎寧憂慮地問道。 “你和日安同學連一聲告別也沒有，就這麼走了，你會很惦記她吧？” 蘇夜安轉過頭來，對他笑了一笑，“你也是吧？也沒有和同學好好告別，就和我跑出來了。” 聽出蘇夜安語氣中的愧疚，黎寧連忙說：“啊，我沒關係啦，和同學的關係也不怎麼樣，所以一點也不用擔心啊。” “黎寧，這樣離開你不後悔嗎？”蘇夜安問。 黎寧支支吾吾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夜安，你已經看過未來了吧？如果我會後悔的話，你肯定不會要我和你一起離開吧？” “誰知道呢，因為我已經忘了你的事情。”蘇夜安故意說，“搞不好就是因為你後悔了，所以我才會忘記你的事情，免得傷心。” “哎哎哎？？？” 黎寧驚訝地叫起來。 “夜安，我會讓你傷心嗎？要是那樣的話，我就以死謝罪！” 蘇夜安撲哧笑了出來：“我是騙你的，你不會讓我傷心的。” “可是，既然你已經忘了我的事，你又怎麼會知道呢？” 黎寧更加憂慮了。 蘇夜安微微笑起來，“大概是因為一種叫直覺的東西吧？因為，我相信你。” 相信啊。 黎寧也笑了。 被心愛的人相信著的感覺，讓他覺得如此溫暖，以至於一輩子都不想放手。 他一定，會守護這個人一生吧。 無論何時，無論在哪裏，無論發生什麼。 如此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