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想起的回憶 明秦再次失蹤了。 那一天,蘇日安在醫院裏和他分開之後,明秦就從醫院裏消失,沒有人能找到他。 他是自願離開的,雖然沒有辦理正規的出院手續,而是自己拄著拐杖,從病房裏溜走了。 他在醫院的地下室弄了一輛車,接著將拐杖扔進車裏,直接開走了。 那輛車後來在離醫院幾個街區的地方被找到,不過車子已經報廢了,車上塗滿了塗鴉,輪胎也不翼而飛,車窗被砸出巨大的蜘蛛網紋路,車頂凹下去了一大塊,麵目全非。 同時,明秦也在這座城市裏銷聲匿跡。 很多人都在討論他的去向,學校的學生和老師,藍竹、顧偵還有歐陽承都在盯著他會不會從哪裏冒出來。 就蘇日安從蕭其口中了解到的,似乎歐陽承對這種程度的報複還不滿意,在他的設想中,明秦要麼已經死了,要麼斷手斷腳,不可能再出來禍害人了。 而現實卻是明秦完美地銷聲匿跡,這可不是好事,說不定他哪天就會跳出來,在歐陽承背後紮一刀。 習慣斬草除根的歐陽承很清楚,明秦和他是同一類人,不但記仇得很,也絲毫不擔心時間會讓複仇的動機消失。 這樣的人可太危險了。 必須找出來,然後讓明秦徹底不能蹦躂了。 這是歐陽承的想法。 不過,他的計劃被蕭其成功拖住了。 蕭其對歐陽承說他的頭很痛,眼前總是想起過去的事,都要分不清現實和幻覺了。 弟控的歐陽承一聽就緊張得要死,就連身受重傷時都不願意放下的工作都拋在了腦後,天天陪著蕭其去看心理醫生,旁聽他們的治療,而這時候,蕭其總是出現頭疼想吐的症狀,於是歐陽承就把心理醫生痛罵了一頓,外加開除,再尋找下一個醫生。 就這麼操作了一波,醫生換了一個又一個,蕭其的病還是沒有好起來,不但如此,症狀反而加重了。 這下,歐陽承更加著急了。 幹脆開了最後一個醫生,天天在家裏陪著蕭其。 這正好是蕭其想要的結果,他天天纏著歐陽承,並破壞歐陽承各種的計劃,不讓他和其他人聯係。歐陽承自然也沒有去尋找明秦了。 就這樣,蕭其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並對蘇日安彙報一天的成果,順便邀邀功。 然而東窗事發也來得很快,蕭其對蘇日安的單方麵彙報被歐陽承看到了,而且丟人的是,聊天記錄顯示蕭其完全是在自作多情,蘇日安根本不關心他做了什麼,頂多回複一個“嗯”“哦”“繼續”“加油”。 敢情這是幫著外人蒙騙他呢。 歐陽承氣得都要掀桌了。 蕭其見狀,乖乖地縮在一邊不敢說話。 看他這個乖巧的模樣,威脅著要揍人的歐陽承忽然不忍心了,還想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 弟控使強者脆弱。 於是,蕭其又一次蒙混過關。 當天晚上,蕭其又對蘇日安邀功,說他是如何從歐陽承的虎口下逃生的,並說他已經拖延不下去了,歐陽承肯定還是不會放棄去找明秦的。 信息發過去後,蘇日安許久也沒有回複。 蕭其抱著手機等啊等,直到快睡著了,才聽到手機滴滴響了一聲。 蘇日安回複了! 蕭其打起精神來,定睛一看,的確是蘇日安的回複。 ——謝謝你,蕭其。 “哈哈哈哈不用客氣了,我其實也玩得很高興,捉弄一下歐陽承也挺不錯的,正好他也不用去工作了,傷口好得會更快,我也算是為他好。” 蕭其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想到歐陽承看到他演戲時是真的在為他擔心,擔心得舊傷都要裂了。 所以,他的拖延戰術隻是加重了歐陽承的痛苦而已。 好在他有一點理智,沒有直接把這段話發出去,然而故作文藝地寫了一句: ——對我,你不用說謝謝。 蘇日安連理都沒理他,繼續發來一條信息。 ——不過,前幾天我就應該說了,不需要你做出這種犧牲,明秦他肯定留了一手,就算你哥哥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他。 ??? 這種事他怎麼不知道? 所以他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裝瘋賣傻啊? 虧他還特意學習了演技呢…… 蕭其的腦中浮出了一萬個不同的念頭,最終都化成了一句歎息,和一句無力的辯解。 ——抱歉,我好像沒看到你的話…… 蘇日安也想到了這點,所以並不在意。 ——沒什麼,你也不用對我道歉。但是,你真的沒事嗎? 蕭其看到這些文字,不禁愣了一愣。 “我當然沒事了,我……我還能有什麼事?” 蕭其嘟囔著,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嗓音卻慢慢沙啞了。 ——你真的沒事嗎? 這簡短的一句話,刺進了他的心裏。 為何她會知道呢? 明明這些天他們都沒有見麵,為何她就能確定他有事? 蕭其頹然地坐在床上,盯著蘇日安的信息,他很清楚,必須馬上否認,不然蘇日安立即就會察覺出來。 但是他就連拿起手機的力氣也沒有了。 “叮——” 手機又收到了一條信息。 是蘇日安的另一條信息。 看到信息的刹那,蕭其睜著眼睛,卻有水滴從眼中掉了下來,砸碎在了屏幕上。 那條信息的內容是: ——蕭其,你已經想起來了吧? 果然,她什麼都知道了。 就算不用說,蘇日安也能推理出來。 因為蘇日安就是蘇日安,是他心心念念的蘇日安。 是的,在幾天之前,他就已經想起來了。 那些心理治療師雖然不如明秦,但也慢慢引導出了存儲在他腦海深處的記憶。 他記起來了,那時候發生的事。 那樣深刻又哀傷的悲劇。 而他,也參與了其中。 他努力掩飾著,粉飾著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假象,用浮誇的表演欺騙歐陽承,順便也逃避和蘇日安的見麵。 他就和鴕鳥一樣,把腦袋埋進沙子裏,隻有這樣,他才能在敵人麵前保護自己。 那個敵人,就是他自己。 蕭其縮進被窩裏,悶悶地敲回去了一句話。 ——我沒事,改天再和你說。 被看穿了,蕭其反而心生怯意,不敢再和蘇日安說話了。 蘇日安仿佛也知道這點,沒有追問。 ——那好,我等你回學校。 蕭其望著這句話,胸口壓著的氣稍微鬆了一鬆。 他放下手機,安心地閉上眼。 半睡半醒間,他恍惚聽到門開的聲音。 有人走了進來,在他的身旁坐下。 他能感覺到床墊被對方的重量壓了下去,也隱約感覺到對方在撫摸他的頭發。 但他不想睜開眼。 他知道這個人是誰,身上帶著他討厭的咖啡氣息,還有一點香水的味道,更加討厭了。 這個討厭的人,是他的哥哥。 撫摸著他的頭發,在他耳邊歎息,給他蓋好被子,也都是他的哥哥。 因為知道這點,他不想睜開眼。 而且,這個討厭的人也知道了。 “小其,不管你想起了什麼,對我來說,你都是最重要的。” 歐陽承在他耳邊說著。 小其,是歐陽承對小時候的他的稱呼。 蕭其聽著他的聲音,慢慢進入了睡眠中。 他已經徹底想起了,這個討厭的人,沒有底線的人,對他無微不至的人。 是他的哥哥。 雖然不是直係親屬,但那時候,他對蕭其來說已是至親。 和他相處最久的人是歐陽承,陪他玩的人是歐陽承,哄他不哭的也是歐陽承。因為歐陽承一直叫著他“小其小其”,他一度以為“小其”就是他的名字。 他被送入孤兒院後,被問起叫什麼名字時,他便口齒不清地複述歐陽承的話。 “小其、小其,我叫小其。” 於是,孤兒院的院長就叫他蕭其了。 從此他改名換姓,從歐陽其變成了蕭其。 這是他的第二個名字,或者也是歐陽承賦予他的名字。 十多年來,歐陽承的聲音一直跟隨在他的身後,叫著他“小其”。 無法擺脫的過去的羈絆,是如此地深刻。 也如此不忍回視。 蕭其這些天,一直在嚐試緩衝他接收到的信息,之前,他不但在接受心理治療,也在翻閱歐陽家族的過往。 他找出了歐陽夫妻的往事,才知道這個家族已經徹底腐朽了。 結婚之後,夫妻兩人貌離神合,各自有各自的情人,維持著表麵的平和。 直到歐陽承誕生。 DNA的鑒定書上顯示,歐陽承並非丈夫的孩子,也就是說,妻子不但出軌,還明張目膽地養著情人的兒子。 丈夫一怒之下要休妻,卻早就被抓到了把柄,這夫妻的小船要沉就一起沉,誰也別想開潛艇跑路。 丈夫氣到住進了醫院,心狠手辣的妻子緩和他的情緒,防止他魚死網破,於是把自己的妹妹推到了丈夫床上,順便又多了丈夫一個新的把柄。 不料,沒多久妹妹就懷孕了。 丈夫歡天喜地地把妹妹接進了家門,雖然仍以兄妹相稱,卻行夫妻之實。 九個月後,妹妹又生下了一個兒子。 她當然不能當兒子的母親,於是送給姐姐養育,讓他稱姐姐叫媽媽,自己則被姐姐貶低為了保姆。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家族中,隻有歐陽承真心喜歡著蕭其,其餘人不是視他為眼中釘,就是把他當成炫耀的物品。而他的生母,雖然想要保護他,但自己也遭受著姐姐的虐待,無力自保,隻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奪走。 身為妻子又身為姐姐的女人,身為丈夫又身為父親的男人,再加上一個身為妹妹又身為第三者的懦弱母親,三人極力維持著表麵的平衡,直到有一天,天平徹底失衡了。 導火索又是一份DNA鑒定。 夫妻進行了又一次的日常爭吵,但這一次,兩人都比以往要失控,在激烈的爭吵中,妻子冷笑著回房間,從保險櫃裏拿出了一份秘密的DNA鑒定書,嘲笑著對她的丈夫說:“你說歐陽其是你的兒子?別做夢了,他也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雜種!” 原來這一切都是圈套。 莫名懷孕的妹妹彷徨無助,找到了她的姐姐,姐姐知道了情況,心生一計,這個計劃既可以解決妹妹的困境,也可以讓自己脫圍,還可以在未來隨時拿出來利用。一箭三雕,沒道理不用。 於是,她就讓妹妹上了丈夫的床。 讓妹妹生下了別人的孩子。 讓丈夫以為是他的孩子。 一直隱瞞到這一日。 在爭吵中,妻子將一切圈套全都說了出來。 然後,便是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