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上,雲彤被鬧鍾驚醒,許是昨天工作太勞累,她覺得渾身酸疼,眼皮像是裹了厚厚的膠水,完全睜不開。她太累了,真的需要多睡一會來彌補透支了一個星期的體力。但突然想到了昨晚的夢想,她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去洗手間掬起冷水往臉上猛搓。
一下子清醒了,她背起昨晚準備好的書包,急急地下樓去。
外麵還不是很亮,街燈還沒有熄。路上行人很少,通常這個時段新加坡人都還在夢鄉。空氣中依然彌漫著雲彤熟悉的香草味道,她穿過馬路,繞過一座古老的廟宇,進入一片森林。
天漸漸亮了起來,樹林裏雜草叢生,隻有一條小路,若隱若現,雲彤小心翼翼地尋找著路徑,不一會兒,草葉上的露珠便打濕了她的半隻鞋子。幸好森林不是很大,幾分鍾光景,便到了盡頭。視線一下子明朗起來,森林盡處,竟是一片寬廣的水域!
這是一條新加坡最北端的河,河麵很寬,水流應該不是很急,至少表現上看上去是這樣的,那也不一定,雲彤想,俗話說,“靜水流深”,在平靜的河麵下方,誰也說不定有怎樣的急流。河水清澈,魚群不時遊來遊去。河的對岸,有一艘破舊的船,估計荒廢些時日了。
這是雲彤幾天前去那廟宇參觀時偶然發現的一塊寶地,平日裏絕少有人來,說不出什麼原因,她非常喜歡這樣的一個所在,或許,這裏會讓她想起家鄉的那條同樣清澈的小河,也或許,她覺得在這裏,她與如風才會更近一些。
她找了一塊大石頭,放下書包,望了望遠方那即將噴薄欲出的太陽,然後彎腰取出書包裏的英語字典,大聲地朗讀起來。水麵上回蕩著她清脆的嗓音,與升騰起的縷縷白霧交融在一起,宛若跳躍在古老琴弦上的音符。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的光景,雲彤正沉浸在英語的學習之樂中,突聞得一陣爽朗笑聲從對岸飄來: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哈哈哈!姑娘誌不在小矣!”
聞聲望去,見一老者在對岸,他一身道人打扮,身材清瘦,腳步矯健,雲彤正尋思間,那人已渡船而來。
雲彤自是詫異,早就聽說新加坡中文頹落,鮮有懂文言之人,這老者居然能將“高山流水”的典故脫口而出,必非凡人。
“老伯,我原想這裏清靜,無人會來這荒蕪之地,打擾了!”雲彤上前拘禮道。
“哪裏話?姑娘認真研習英文,如此這般刻苦,是我這老頭子打擾了你才對。”那老者道。
“聽口音,姑娘不像本地人,大陸來的?”老者繼續道。
“是的,我剛來新加坡不久,在一所中學教華文。”雲彤道。
“好!新加坡以華族為主,本應以華文為官語,但為了生存,不得已采英文為通用語,這造成我華族子弟母語程度越來越低,極需要你們前來相助。”
“老伯過獎!”
“在新加坡,英文固然重要,但我們華文博大精深,源遠流長。也不可忽略啊!”
“老伯說的極是!”雲彤感到老人在批評她,臉上不禁一陣緋紅。
“我就住樹林附近的那個廟裏,你以後有時間,可來廟裏逛逛。也教教我咱們老祖宗的學問。哈哈哈!”老人說完背起麻皮袋鑽進了森林,空留那艘破船在水中飄蕩。
雲彤望著消失在叢林中的背影,若有所思。
太陽已經八尺高,映照在河麵上的陽光越來越強烈,明晃晃地刺眼。雲彤也覺得腹中饑餓,急忙收拾了書包,往食閣走去。
食閣裏已經坐滿了人,新加坡人極少在家做飯,周末的早晨全家老小一起來食閣吃飯是常有的事。雲彤點了一份印度油餅,叫了一杯奶茶,吃了起來。
食閣門口是一些小超市,雲彤買了一隻筆、一個筆記本、一瓶水,在報攤前端詳了一會,取了一份最厚的報紙——海峽時報,在組屋樓下的桌椅上認真地看了起來。她自負英文不錯,大學裏曆次考試都是名列前茅,也早早地過了英語四六級,但為什麼在實際工作中卻屢屢出錯,教職工大會時她聽不懂,校長喜歡講笑話,會議時經常惹得老師們哄堂大笑,但雲彤卻不明白同事們笑什麼,課外活動時連個基本的debrief都不能講,將來還需要做班主任,需要給學生們講班會課,需要跟家長交流??所有這些,都離不開流利的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