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解放前在武漢是***一個師長的秘書,解放後被判刑十五年,發配到青海,幾年後病死在那裏。母親說爺爺長得非常像《鐵道遊擊隊》裏的李向陽,在家鄉也是個風雲人物。爺爺病逝當時也是沒有人通知家人,父親還是通過鎮上貼的告示才知道。父親當年為了向黨靠攏,主動要求到邊疆支邊。但家庭問題一直壓著父親,多才多藝的父親不僅沒有升職的機會還被分配到最艱苦的地方,並常常被人嘲笑是“地主崽子”。父親是個幹什麼象什麼的人,他年紀輕輕在機械廠就是刨床師傅,後來還是因為家庭出身他為了表現積極主動要求全家去南域建設兵團,因為要出發的前兩天還是嬰兒的我發高燒全家人才沒有成行,父親最後還是離開了工作環境比較好的機械廠來到了艱苦的建築單位。他那時常年在石油基地搞基建很辛苦,風沙、寒冷嚴重侵蝕了他的身體,曾經兩次中風,雨蝶一直記得那時家裏牆上掛的天麻,家中彌漫的藥材味。父親雖然在單位鬱鬱不得誌,身體也不好,但他永遠都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他喜歡音樂,會拉手風琴、對書法也頗有研究。雖然家裏錢也很緊張,但父親隻要帶我們上街就會帶我們去風味小吃店打個牙祭,我還記得北園那美味的雜碎湯,冰天雪地的冬天喝這雜碎湯,不僅唇齒間肉香四溢,而且渾身暖洋洋的。四年級時我得了很嚴重的蕁麻疹,在嘴上身上都起了大塊大塊的疙瘩,一到晚上異常癢癢,嚴重到整宿都無法入睡。在當地衛生院看了幾個月都沒有治好,父親出差回來帶我去市第一附屬醫院就診。我還記得那天看完病,父親還帶我去公園遊玩。父親怕我身體不適,還背著我走了好長時間。就去看了兩次我的病就徹底好了。這兩年父親的心情一直都很愉悅,我想他是看到了曙光。三月還買了一個三弦琴回來,星期天就會拉給我們聽。那時最流行的手抄本的書就是《第二次握手》、《繡花鞋》,父親都有借回來,並連夜抄寫。我和雨蔓都有幫父親抄寫,我很樂意抄寫,劇情感染著我們,我們津津樂道談論著故事,生活充滿了樂趣。父親還教弟弟雨辰用蠟捏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雨蝶到現在都還記得父親教雨辰捏的那隻栩栩如生的小鴨。
那年的五月天氣非常晴朗,沒有多少風沙天氣。我還記得父親去世前幾天,電影院正在上演《蝴蝶夢》,父親叫母親一起去看了這場電影。事前沒有一點預兆,父親在5月10日半夜,我們開運動會的前一晚上突發腦溢血,半夜母親急促地把我和姐姐叫醒,讓我們去連長家借拉拉車和找他們幫忙,敲了半天們,他說沒有也沒有幫我們去找車,我們又去建設家敲門,他父親一聽就趕緊拉著院子裏唯一的一個拉灰漿的小推車去了我們家並且幫著母親把父親放到車上並一起和母親推著去醫院,路不好、天又黑,一路車子搖搖晃晃,父親窩在車裏,腿和腳還垂在外麵。我和姐姐跟在後麵去了醫院,我們親眼目睹了搶救的過程,父親隻穿了一條短褲,光著上身,醫生對父親做胸外按壓,雖然我們哭紅了雙眼,但上天沒有給父親一個機會,到早上九點,父親還是撒手人寰,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我還沒有抹幹眼淚,就被安排搭一個便車,那是個敞篷車,去離家200多公裏外的農場去告知大哥,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天剛好有國家領導人來訪經過我也要走的那段路,那段路戒嚴了好久,站在敞篷車上,淚擦幹了又流。腦海裏閃現父親那溫和的麵容。父親是個那麼溫暖的人,每次從石油基地回來都會把發給他的罐頭攢起來帶回來給我們吃。父親去世時弟弟才十一歲,我十三歲、姐姐十六歲。這件事讓我對人間冷暖頗有感知,原本我和連長家的女兒很要好,父親去世後,我再沒有去連長家串過門找他女兒玩。那年8月父親才到49歲,父親的容貌一直都很年輕,去世時沒有一根白頭發。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父親的去世,不僅令我們沒有了父愛,更重要的是內心世界沒有了父親燈塔般的照耀。父親去世的第二天學校開運動會,姐姐和我那一年都沒有參加成校運動會,不諳世事的我當時心裏還有一絲小小的遺憾。一直認為自己是醜小鴨,父親的去世雪上加霜讓我就更自卑了,同學們都有父親,而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