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人到底掌握有多少東西?少典回來後,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一夜無眠。
一大早,附寶就圍著剛出爐的陶灶忙乎個不停,她再也用不著把肉放在燒紅的石板上翻來覆去的烤了。三隻很大的黍餅堆放在人麵魚紋盆裏,把手放在盆邊還能感覺到熱氣。“嗯,不錯的一頓。”小黃帝閉起眼,深吸一口氣,再聳了聳鼻子,真讓人享受。他忍不住要伸手拿起來先嚐起來,還沒等他媽媽的巴掌過來,燙得他哎喲哎喲的叫起來,他總算知道什麼叫做“燙手的山芋”是摸不得的。
少典被他兒子逗樂了,他暫時忘記了巫人的煩惱。和他兒子玩了起來,以致附寶老是數落他沒大沒小的,起不到“示範和帶頭”作用。
“好了,看你成了個老小孩,和你兒子這樣算什麼?”
“我們這不是加強父子的感情麼?瞧你老實說我平日在忙,荒廢了對孩子的感情。”
“那也得有個方法呀。”
“哦,是的,遵命。”
“好了,吃飯了,你們爺兒兩嚐嚐我的新手藝。”附寶微笑著,把一雙油膩的手放到陶灶旁的幹草把上擦幹後,起身端坐在石桌邊,招呼少典和小黃帝。
“黍餅真好吃,媽,我還要吃。”
“好,好,我天天給你做。”
“你天天吃黍餅,難道受得了?”少典把眼睛湊過來,和他兒子四眼相對,逗著他。
“好像也是,媽,我看不用天天都吃黍餅。”小黃帝眨巴著眼睛,不再和他父親對眼,望了望房梁,上麵有一隻老鼠在那裏等待著機會。這些小家夥似乎從來就是和人類為鄰,千萬年來,它們都在扮演梁上君子的角色,知道中國人從中東引進了所謂的波斯貓。然而,小黃帝找不到波斯貓,隻能靠自己動手了。隻見他放下咬了幾口的黍餅,彎腰從石凳下找出一塊石頭,然後猛地一抬手,那塊石頭如一道閃電,可惜偏了一點,那小靈物早已逃的無影無蹤。小黃帝有些不甘的搖搖頭,皺著眉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抓起黍餅繼續往嘴裏填,卻已如同嚼蠟。
“軒轅,吃過飯,你還得要去公堂,把那條龍紮起來。”父親最先吃完,抹了一把烏黑油膩的嘴,囑咐道。
“嗯。。。”小黃帝將最後一塊黍餅塞進他嘴裏,含糊不清地答道。
一陣無話,飯後,外麵下去了蒙蒙細雨,深秋的軒轅之丘寒意陣陣。父子兩剛冒個頭,抵不住寒冷,隻好折返回屋內,再添了一條狼皮襖,各自分頭行事。
天氣明顯轉涼,村民們的真正的考驗也就要來了。以往,每到寒冷的季節(此時還沒有春夏秋冬的概念),村裏都要凍死一兩個人。希望再也不要“路有凍死骨”了。
今天的天氣很冷,新村城牆焚燒夯築的黃泥鋪上了一層白白的霜露,小黃帝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有點尷尬地爬起來,將手上還帶著霜露的泥巴小心地揩除幹淨後,沿著城牆邊看便找,幾天沒來,他已搞不清楚樹樁究竟插到了何處。
巫人將最後一根樹樁插好之後,便癱坐在地上,連日來高強度的勞作壓垮了他,幾乎****的身體如同活骷髏架,腿肚子不時地痙攣,表明他還活著。那十個食人族的小孩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們一個個也是骨瘦如柴,就如同夏衍筆下的包身工,不過他們的命運也許比包身工強不到哪裏去,等待著他們的隻有死亡。當他們看見巫人倒下去之後,沒有一個人去扶,也許他們已經精疲力盡,無力支撐。連一絲絕望的神情也找不到,他們呆立在原地,就像被他們打下去的無數根築城牆的樹樁。厚厚的老繭過早的在他們稚嫩的雙手上出現了,髒兮兮的連洗都懶得洗。
二小子此時懶散的盤腿坐在一塊隨身攜帶的草墊上,他在這裏呆了幾天,而且每天都要來,他感到有些厭倦,也有些疲憊。也許他這個年齡隻喜歡變化和新鮮,不喜歡靜止和老套。巫人倒下去他也看在眼裏,不過他已經不再對巫人恨之入骨了,反而有些不心不忍起來。他早已解恨,是因為他在小黃帝離開後就沒有停止地折磨他,毫無理由地毆打他。巫人就像一隻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提線木偶,任其擺布和欺辱,不做任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