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奏簫吟詩向蒼茫(2 / 2)

水朝天按住簫孔,吹奏起來,還是那曲《雪域思》,情係雪域,思念親朋,更有紅顏知己,在苦苦等候這天涯飄零之人,怨恨兩蕩天際,情苦難訴,此恨此愁,了無定期,隻可惜男兒在外求功名,不就功業誓不回鄉。

一曲完畢,若有所思,久不回神。回味良久,戴遠川道:“老弟的簫聲有如一首小詞,意境深遠,讓人品味無盡。”水朝天道:“老先生也愛詩詞?”戴遠川道:“詩詞亦和音律相通,詩之境闊,詞之意遠,我以為此點有類簫笛,所謂近聽笛遠聞簫,笛聲嘹亮有如詩,簫聲綿長好比詞。”

水朝天點頭稱是。戴遠川道:“聽老弟簫中之音,淒然若有怨氣,悵然若有哀愁,不知道是什麼事讓你生出這般情感?”水朝天歎道:“隻身漂泊在外,半生戎馬生涯。既思念家中親人,又苦無半點功績,年過四十,仍是孑然獨處,與心愛的女子天涯相隔,無處訴苦,寧不悲夫!”

戴遠川道:“原來如此,其實誌士唯有心而已,又何必空譜離騷,路通雖能顯達而兼濟天下,路塞卻當思變,變則通,亦能兼濟天下。”水朝天長歎一聲,道:“幾句話而已,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就要數十年的時間,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

戴遠川道:“人的一生,有時候隻是為了實踐幾個字,比起不去實踐,還是有意義的多。”朝天浩然長歎,不再說話。兩人沉默良久,戴遠川道:“老弟年過四十,難道尚未婚配?”

朝天搖頭道:“心有所係,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之所願,是以逃婚當兵。”戴遠川道:“老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既然心中有所執著,又何必在意與心愛的女子千裏相隔呢。”水朝天笑道:“戴老先生言之有理,我也知道哀愁亦於事無補,隻是有時心內煩躁,難免會有怨言。”

戴遠川笑道:“看你英機勃勃,多的時候應該是豪氣幹雲。”水朝天道:“爭戰了半生,沒有豪氣,如何見我本色,在戰鬥中,一切都要靠自己。”戴遠川道:“老弟可願給老朽留個紀念,在舍下填一首詞?”水朝天道:“當然願意,隻是才疏學淺,未免貽笑大方。”說著來到書架前的書桌上,拿起筆來,蘸上碳墨,在一張紙上寫道:

蒼天不解我豪情,

路尚遠,不效蠅。

靜觀冷遇,漠視飄零。

世風不憐花開好,

我自抽刀改世風。

戴遠川拍掌讚道:“好詞,有誌向,有豪氣!意境悠遠,正如方才的簫聲。”水朝天笑道:“這誌向和豪氣,正是經老先生悉心開導才盈然胸中的。”戴遠川道:“如逢盛世,小兄弟定能成一位治理天下的名臣。”水朝天道:“哪敢,哪敢,不若戴老先生隱居山林來的痛快啊!”兩人相視一陣大笑。

水朝天忽道:“老先生看我宋兄弟那匹馬如何?”

戴遠川道:“黑亮有如錦緞,目光如炬,一舉一動猶如身在畫中,可算是百年不見的神駒。”

水朝天道:“如此說來,比之赤兔又將如何?”戴遠川沉思良久道:“我看兩馬隻在伯仲之間。”朝天道:“如此良馬,偏何籍籍無名?”

戴遠川道:“可能是因為騎馬之人不如呂布關公神勇。”

水朝天大笑道:“先生錯了,我這位宋兄弟在棲鴉嶺幾百匪眾麵前毫無懼色,帶領手下六人,為保護地莊,與之周旋數年之久。前些天當眾擊斃何舒硯匪部二當家白全有,而後在千軍萬馬之中逃之夭夭。昨天夜裏在來歹坡上苦戰群狼,忍痛失卻一手而槍中狼王首級,突圍出坡時,單手殺死史家匪部四當家殷悍。若論勇猛,恐怕奉先也不過如此。況且呂布關公隻在文人筆下得彰其勇,真正其人武藝如何還尚未可知。”

戴遠川道:“這位小弟莫非名叫宋小胖?”朝天道:“正是。”

戴遠川肅然起敬,說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竟沒看出這位兄弟原來當世豪傑。那麼那匹黑馬想必就是神馬驪蟒了?”

朝天道:“先生以為他的胯下良駒是別人能夠隨便靠近的嗎?以小胖之勇,驪蟒之能,至今仍一事無成,先生以為這是為何?”

戴遠川道:“古今千代,泊於平凡的猛士仁人不知凡幾,這也不足為怪。”

朝天道:“這就是了,當年陳子昂《登幽州台歌》說自己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未免言過其實,古往今來籍籍無名的英豪多如牛毛,相同命運的壯士繁如星雨,又怎麼會空前絕後呢?如此說來,我水朝天也並不孤獨。”

戴遠川道:“陳子昂當年碎琴驚眾,一舉成名,此種嘩眾取寵之輩,原也不具空前絕後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