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他說的真切,心情緊張之極,都想著如果自己處身彼時,又當如何抉擇。隻聽史勁圖繼續說道:“劉黑七見此情景,頓時急了,大罵我們都是孬種,做不得大事,命令手下把部隊的全部家眷都集中在一起,竟然親自下手把自己的兩個老婆打死,然後讓所有的孩子和家屬們站在山根下,命令機槍手把家屬孩子連同牲畜一同打死。我們全都背過臉去,不敢觀看,耳中聽得兩個孩子的哭叫和妻子死前的埋怨之詞,心中有如刀絞。我每日裏殺人有如捏死一隻臭蟲,當年血洗白馬峪,我殺了十數村民,還把一個小孩踩著腳撕成兩半,沒有半點的不忍心。現在死的是我自己的妻兒,事情就是另一番摸樣,我隻顧傷痛絞心,天底下就我一個人了!
“屠殺完畢,劉黑七為了安慰我們,說這樣做也實在是迫不得已,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到了河南山東,再給兄弟們每人弄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學生。這樣我們每人身上綁上秫秸和幹草,人與人之間拉開一定距離,向山下滾滑,終於潛過了山峪。
“過了山峪,我便偷偷和幾十個兄弟約好,離開了劉黑七,一路又回到熱河來,再也不做屠村之事。”
眾人聽他講完這段故事,心中都有同感,個個低頭不語。花淩卻暗忖道:“這老家夥玩的什麼鬼把戲,要想不屠村莊,除非不當土匪,不屠殺村民,他手下的幾百個廢物難道跟他喝西北風嗎?”
伸義堂內一時間鴉雀無聲,靜寂良久。田浩首先打破沉默說道:“聽了老英雄之言,真是如同大夢初醒,可惜昨天晚上,我們還幹了一樁屠村的勾當,殺了朱家營子幾十口人。”
史勁圖笑道:“田老弟不必自責,隻要以後不再做這種事情也就行了,田老弟知錯思改,真是百姓之福,不像那白金輝,我好言相勸,他竟充耳不聞,還要和我動武,哎!有朝一日他定會自食其果。”
田浩問道:“老英雄見過白金輝了?”
史勁圖點點頭,說道:“我於前日路過白岔,拜訪過他,隻可惜他聽我言語間對他頗有譴責之詞,於是臉色大變,雙方差點動起手來。”
田浩道:“白金輝是地主出身,本來是我們打擊的目標,不料他竟也拉杆子做起這行當來,去年還與於秀成、任芳伍製造了‘柴火欄子事件’,殺了共產黨二十二人,共部下令圍剿白金輝,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現在連我們也受到了威脅。”
史勁圖道:“田老弟不必憂慮,我這次正是為這件事而來的,共部派出十三組部隊前來剿我們十三個區的人,地莊、彎子村一帶是第三區,區長名叫水朝天,前些天聽說他已來到地莊打探情況,昨日又得報說水朝天暗中與宋小胖聯絡,可見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田浩驚道:“真有此事?那可麻煩的緊,我寨上的三百多弟兄看來要折騰一番了。”頓了頓又恨恨道:“宋小胖手下不過五六個人,仗著馬快槍準,多年來雄踞地莊,和我作對,我見他驍勇善戰,重信重義,向來對他多有尊重,想不到這個混蛋竟如此沒有骨氣,投靠了共產黨。”
史勁圖道:“那倒也不足為慮,他五六個人即使個個神勇如項羽在世,也隻不過五六個人而已。兄弟們吃的就是這碗飯,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誰也別想搶咱們飯碗,他們真要來,我帶來的一千多弟兄可也不是吃素的。”
田浩喜道:“史老英雄要是有意留在本寨幫忙,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們就不用害怕共產黨那幫人了。”他說完頓了頓,又說道:“今日我山寨新招了幾十人,加上史老英雄大駕光臨,真是雙喜臨門,呆會擺上酒宴,好讓兄弟們好好樂樂。”
眾人聞聽此言,都拍掌叫好。
田浩又道:“史老英雄願意留在本寨幫忙對付水朝天和宋小胖,今後大家就都是自己人了,山東來的眾弟兄也都是我的兄弟,大家把我棲鴉嶺就當成是自己家好了。”
眾人紛然叫好。卻聽得史勁圖身邊有人說道:“那田寨主的老大位子,是不是也應該讓給我們史當家的?”這人身穿黑色長袍,戴一個黑色帽子,麵色微黃,目光凜凜,說完話後,盯著田浩,神情卻是頗為自然。
田浩以為他是在給自己開玩笑,大笑了幾聲,說道:“這位兄弟真會說笑話。”
那人冷冷道:“誰在給你講笑話,我們史當家的手下有千餘弟兄,哪肯隨便幫你忙的,你識相點,把這棲鴉嶺老大的位子讓給史當家,兄弟啥話也不說,若不然,我等一千之眾在這棲鴉嶺上如何立足處事。”